海岸线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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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章（第1页）

《天使爱丽丝》是一档获得过多项吉尼斯世界纪录的实况——有史以来播出时间最长、总浏览量最多、植入广告单品销售额最高的实况节目，同时几乎拿过所有实况类的奖项。它所取得的成功必然要载入史册，它是温馨家园型实况节目的开山之作，有着无法逾越的高度。

《天使爱丽丝》的灵感来源于公元纪元一部流传百年的经典类型电影——《楚门的世界》，在一个人工搭建的梦幻的小镇里，一对恩爱的夫妻养育了一个天使般美好的小女孩爱丽丝。这档节目从爱丽丝不到三岁时开播，爱丽丝一生都没有离开过橡树镇，她不知道人类文明经历过怎样的毁灭性灾难，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满是核辐射、酸雨和废墟，她甚至不知道公元纪元的存在。在过去的十年里，全世界人看着爱丽丝从一个蹒跚学步的幼儿，变成一个善良、可爱、美丽的少女，她的成长中没有阴霾和恐惧，没有贫瘠和痛苦，她的父母爱她，橡树镇的人爱她，躲在镜头后面窥探她的无数人也爱她，她是纯洁无暇的代名词，她是混乱畸形的新纪元里唯一出尘脱俗的天使。

但也有无数人对这档节目发起过长达数年的批判和抗议，他们认为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圈养在虚假的世界里供人观赏、敛财是可耻的犯罪，是泯灭人性的，这些争议至今不休。然而，没有任何适用的法律条款对这档节目的形式有约束作用，反而是作为爱丽丝的监护人，她的父母有权决定让子女过什么样的生活。同时，节目的拥护者认为，爱丽丝在小镇上过的只是公元时代最普通的生活，这档节目也只是重现了一户普通传统家庭的生活日常，在这个肮脏泥泞的世界里守护一朵美好的花，哪怕是虚假的，也是一种充满神性的行为，守护爱丽丝的美好，就是在守护内心的希望。

就在这些拥护与争议中，《天使爱丽丝》播出了十年，虽然现在热度已经下降了很多，但依然有数量不小的忠实粉丝支持着，他们满怀期待地看着爱丽丝步入少女时代，未来还想看着她恋爱、结婚、生子，把这份美好和幸福一直延续下去。

然而，最近节目组正在承受着不小的舆论压力，因为爱丽丝情窦初开，与同班的男同学莱恩·希尔有些暧昧，已经在偷偷学习怎么制作柠檬派，要在校园庆典上请莱恩尝尝自己的手艺，少女雀跃着的小心思像灵动的鸟儿，一切都自然又美好。没想到，爱丽丝的这个“选择”冒犯了很多人，因为莱恩是一个和她一样金发碧眼的白种人，连宗教信仰都相同。

在十年的时间里，随着各方势力的努力，橡树镇不断地被塞入各种肤色、民族和信仰的“居民”，让这里变成一个多元化的小社会，以迎合更多受众群体，获得他们真金白银的支持。逐渐地，这档实况节目的剧情走向越来越向金钱谄媚，节目组会根据某个个人或群体付费意愿的高低来决定爱丽丝一家与谁做朋友、拿到更讨人喜欢的角色人设或得到更多出镜机会，在节目里进行自我宣传的一度不止有商品，还有某些团体和组织。这种风气使得节目遭人诟病，流量下滑，也滋生了很多极端分子，认为自己可以通过付费来决定剧情的走向，包括爱丽丝的人生。

于是，爱丽丝对于初恋对象的选择，遭到了多方抗议，他们纷纷要求节目组把莱恩的演员换掉，撮合他们心目中最适合守护这位小天使的对象。

但莱恩现在的人气也不低，如果冒然让他消失，很难让爱丽丝接受，况且，不同的群体有不同的诉求，谁来决定哪个群体的“代表人物”与爱丽丝最匹配呢。

当陆澜起三人研究完有关《天使爱丽丝》这档实况的卷宗，纷纷露出了难以形容的表情。

“我十几岁的时候很爱看这个节目，后来就没再看了，那个时候只觉得爱丽丝好可爱，他们在橡树镇的生活好幸福，简直是所有人的梦想，现在再看，怎么觉得这么……”松川信平撇了撇嘴。

“神经病。”陆澜起简单利落地给了一个总结。

“对，这里面好多神经病。”松川信平“啧”一声，“节目策划，爱丽丝的父母，部分演员，部分观众，都好诡异。爱丽丝太可怜了，只有她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小女孩从出生开始就沦为父母的敛财工具，现在不仅仅是她父母在控制她、节目组在控制她，那些花了钱的观众也想控制她。”沈初叹息道，“我在上学的时候也关注过这个实况，橡树镇虽然只是一个千人小镇，却是一个浓缩型社会，镇上的人像一群小白鼠，被拥有上帝视角的观众用金钱和舆论操控，演绎出人生百态。但好歹这些人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领工资上班，只有爱丽丝，真的把橡树镇当成自己的全世界，这是对人性的剥夺，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但却掩盖在一个非常美好的滤镜下。”

“可惜没有任何法律能阻止他们这么做。”陆澜起翻看着爱丽丝的资料，这个女孩的笑容如此纯真，她的快乐是发自内心的，可一切都是假的，万一有一天她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样？“如果爱丽丝成年了呢？不受父母监护了呢？”

“我记得几年前节目组说过，会在爱丽丝成年那一天告诉她真相，让她自己选择。”松川信平耸耸肩，“我很怀疑，这档节目虽然热度大不如前，但还是能提供稳定的现金流，是拱极星的王牌节目之一，他们会轻易放过这颗摇钱树吗。”

“确实，而且即便她成年了，也没有任何法律规定她必须知道真相。”沈初心生怜悯，“况且她知道了，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这部分法律的盲区，我们无能为力，但如果举报材料上的内容属实，那就归我们管了。”陆澜起掀开另一份档案，上面的照片让人难以直视，那是疑似爱丽丝的女孩与老年男性在一起，照片非常模糊，但那一头璀璨的金发和神似的五官，只要熟悉爱丽丝的观众都会怀疑。

“但这个举报人是爱丽丝的狂热粉丝，曾经潜入橡树镇的摄制组企图绑架爱丽丝，当然他说他是要拯救爱丽丝，还有过跟踪、骚扰节目组工作人员的行为，不止一次。因为没有造成什么实质伤害，且本身有精神病，治安总署也只对他行政拘役过。”松川信平继续往下看，“他有妄想症和精神分裂，觉得自己和爱丽丝是恋爱关系，问他照片来源他也说不清楚，这个举报很难辨别真假。”

“这个精神状态，根本无法成为证人或提供有效证据啊。”沈初疑惑道，“我不太了解治安总署的办案程序，但就我对法律的了解，这些东西无法对节目组展开正式调查吧。”

“嗯，但对于节目组的举报、争议和绯闻实在太多了，虽然没有能够形成有效证据，治安总署还是开始关注他们，并且申请到了搜查令。”说到这里，陆澜起有些啼笑皆非，“但是教官说了，我们不能以涉嫌侵害幼女为名去调查，这次名义上是去调查节目组有没有超时使用未成年演员，跟节目组私底下的说法是想要给我们的实况炒一炒热度，至于真正的目的，在拿到确切证据前，不能打草惊蛇。”

“明白了。”沈初点点头，“是要谨慎些。”

“所以，这次我们三个要一起出差了吗。”松川信平有些感慨，“虽然这节目我已经不看了，但能亲眼看看橡树镇，还是很感动啊。”

“对，为了我们的第一个案子，我们要去橡树镇，成为下一期《天使爱丽丝》的特邀嘉宾。”陆澜起看向沈初，“橡树镇可是个童话小镇，一点都不危险，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也很想去看看，亲自做一些调研。”

“那么，忙起来吧我的同事们。”陆澜起拍了拍手，“我们要筹备《正义之剑》开播的第一期节目，要参与《一千零一种死亡》的案件侦办，还要准备对《天使爱丽丝》的调查。”

“好，忙起来好，我进治安总署一年多了，终于感觉到自己有重要的任务了。”松川信平的眼睛在发亮。

沈初也露出欣慰的表情：“我也是，过去几年，我被安排研究各种东西，写各种材料，可我写出来的东西好像并没有什么实质的价值，现在终于能做点事了。”

陆澜起含笑看着二人，又看了看表：“来，咱们把第一期节目的剧本写出来，然后马上拍摄、剪辑，做不完今天不睡了。”

“啊那可不行，你是远东军校毕业的怪物，我可不是。”松川信平缩着脖子，“我要睡觉的。”

“我有病，我也要睡觉的。”沈初已经完全从最初的拘谨状态中放松下来，也开始调侃自己了。

“好了，先干活儿。”

“‘正义之剑，出鞘！’这个slogan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