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线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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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章 活着（第1页）

这件事远远没有结束，不止于钱。明子在第二天辞掉了工作，虽然邓宝和胡月做了挽留，但她去意已决。她并不愿意相信方圆会就此离开，不再纠缠，故而辞职搬家或许才是唯一解脱的路子。关于自杀这件事，方圆说得没错。这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需要莫大的勇气和决心，人都是惜命的，明子也不例外。就这样赴死，谁会愿意？为了一个自己憎恶的人，放弃自己的生命，为什么？明子站在厨房里，燃气灶在面前，上面布满了油污和已经烂掉的菜叶，仔细看还能发现蟑螂的尸体。旋转的按钮是黑色的，只需要轻轻按下来，听见簌簌的声音之后，闭上眼睛，站着，或者蹲着。等着砰的一声巨响，大概她听不见，或者听见的时候没有机会再去想象会是怎样的画面。她并不愿意这么做，或者说是不敢，心底里那份怯弱早已经被看穿。方圆很了解明子，同时也很了解明子的母亲，他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会这样子肆无忌惮，若是换一个人，方圆还敢吗？他不敢，他甚至不敢出大气。专挑软柿子捏，明子和母亲就是被认定了身份的软柿子，可以随意的捏，再随意的丢弃，再捡回来，再随意地捏。明子忽然很恨自己，要是自己不是这个样子，方圆又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强硬一点，对，得强硬一点，她不能再逆来顺受，不能再当软柿子，她得站出来为自己说些话，做些事。可是，要怎么做呢？明子看着燃气灶，将铁锅放上去，开到最大的火，而后看着铁锅一点点发出吱吱的声音，最后变得通红，丢一滴水进去，啪的一声炸开，瞬间消失不见。她忽然笑起来，如果这样做能让她变得坚硬，她会喜欢上这样的感觉，即便这个样子不是她所喜欢的，那也无所谓。活着，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明天起来时，脸上可以带着笑吗？不就是为了明天还能起来吗？不就是为了明天还有期待吗？她想不清楚，也不愿意再细想下去。现在，她要做的是狠下心来，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同时也是为了母亲。方圆的样子，她再清楚不过，母亲熬不过一轮的死缠烂打就会沉陷下去，她得做点什么。明子想得很多，但具体要怎么做，她完全没有头绪，到底怎样才算是强硬的？她在脑子里设想了几十个场景，面对着方圆时的场景，可最终，她脑子里只剩下报警这两个字。最后，她有些绝望，报警，说些什么呢？人身威胁吗，抢劫吗，死缠烂打吗？明子已经能猜到警察会怎么处理这样的事件，因为在此之前，她报警的次数简直比点外卖的次数还多。警察到了，接着询问当事人双方，确认没有人伤亡，也没有人闹事，收队。他们信奉的是“没出人命就没有大事，出了人命就没有小事”的原则，对于这种所谓的“家庭纠纷”，他们会选择无视，或者当做简单的纠纷，交给街道办去调解。明子知道会是这样，她摇头拒绝了自己想要报警的念头，跟着，又是这个老问题。该怎么做？自杀是不可能了，凭本事活在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去死？报警是不可能了，凭本事闹出来的事，警察估计也管不住？她再次裹上外衣，趴在窗边，看着不远处昏黄的灯光，一丝丝暖意升上来。某一个瞬间，她是想奋不顾身地去找寻这昏黄的灯光的，无论那里会有个什么样的人，无论那里会是什么模样，无论将要面对什么，她都想去看看。但这只是一瞬间的念头，很快被理智强压下去，看着昏黄的灯光，为自己感到惋惜。做什么事儿都是这么犹豫，没胆子，这或许才是原原本本的自己吧？明子渐渐地认清自己，或许这是变得强硬的第一步吧？那昏黄的灯光还在，明子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熄灭，或者说它永远不会熄灭吧？因为明子往窗外看的时候，它总是亮着的，就像是专门为自己留着灯，又像是这夜空里最亮的一颗星，指引着明子。她有些好奇，那里到底会是什么样子，那盏灯又会是什么样子？明子抱着仅有的一点信心和念头，将自己房间的灯熄灭，而后又趴在窗户边，昏黄的灯光跟着熄灭了。她笑了，又将房间里的灯打开，再趴到窗边，昏黄的灯光跟着也亮起来，她变得更加高兴，她甚至认为自己产生了错觉，可眼睛却一直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可是，为什么呢？总不会这两盏灯是一个开关吧？她抱着好奇心，又试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她屋里的灯亮，外面的灯也会亮，她熄灭灯，外面的灯也跟着熄灭，那里住着一个有趣的人，明子认定了这件事。有时间，她一定要去瞧瞧，那里住着个什么人？明子关上灯，趴在窗边，静静地看着昏黄的灯便暗，她的脸上带着笑意。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是快活的，不会为了其他的事烦心，也不会想到眼下的处境，就只是一盏灯和一个人的夜晚，静悄悄却又清冷的，两人有些遐想。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