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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家家教极严,一日三餐必须一家人聚在一起,雷打不动。二人到了正厅门口,凌冲先理了理衣角,面上换成一副严肃的表情,这才迈着小步,规规矩矩的走入厅中。大厅中央是一张八仙桌,凌家一家人已然端坐。
主位上是一位中年人,白面长须,生的十分清雅,只是面色端凝,不苟言笑,正是凌家家主凌真。他左手边是一位白发萧萧的老太太,再左则是一位中年妇人。凌真右手便是一位少年,生的唇红齿白,只是身子单薄,不似凌冲般强健,自然是凌家长子凌康。
老太太正是凌家老夫人,见了二孙子笑道:“乖孙孙来了,快坐下吃饭。”凌冲规规矩矩的道:“是,奶奶。”轻轻坐下。凌真抬头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怎么这么晚才来,我听说白天你去了楚山?小小年纪,不在家用功读书,考取功名,整日的游山玩水,涉猎杂学,成何体统?”
凌冲对父亲的说教早就习惯,只是唯唯诺诺,不发一言。老夫人道:“好啦,孩子跑了一天也饿了,你就别数说他了,吃饭!”凌真这才住口不说,一家人闷声吃饭。凌真向来奉行儒家“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最讨厌吃饭之时高谈阔论,但今日却一反常态,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说道:“康儿,明日便不要进学了,随我往高老大人家中拜谒老大人。”
凌康从小身子文弱,说话也自细声细气,闻言忙放下碗筷,问道:“父亲,去高老大人家做什么?”那中年妇人便是凌康之母崔氏,闻言白了他一眼,笑道:“这傻孩子还不知道呢,你父亲为你定了一门亲事,便是高老大人的孙女叫玉莲的,明日过府便是把亲事定下,再让高老大人瞧一瞧你!”
凌康哦了一声:“父亲,孩儿学业未成,此时定亲只怕耽误了进学,再说今年的秋试……”凌冲与大哥虽非一母所生,但向来要好,一听大哥要定亲,一个劲的挤眉弄眼去臊他。凌真瞟了他一眼,缓缓道:“齐家治国平天下,古有明训。这家室安定,方能放手搏取功名,为百姓请命,为天子守牧四方。再者,我早想为你弟弟说一门亲事,好生让他收收心,你这个当哥哥的不成亲,怎能轮得到他?”
凌冲一听,立刻苦了脸,低头扒饭。王朝在一旁侍立,忍不住呵呵微笑。凌康向来没什么主见,对父命更是从不违背,一听如此,也就罢了,依旧低头吃饭。凌真看着二儿子,气就不打一处来,骂道:“你的秉性悟性绝不在你兄长之下,就是不肯收心用功,若是肯用心读书,今年的秋试岂不是也能一展身手?”
凌冲不敢搭腔,还是老夫人说道:“好了好了,说着康儿的事,怎么又骂起冲儿来了。等你给他说一门好媳妇,他自然就能收心了。眼下先将康儿的婚事定下来。那高老大人家世如何,高家小姐品貌怎样,你好好跟我说说。”
凌真道:“是,母亲。那高老大人三月前告老还乡,之前做过朝中户部尚书,深得皇上信任,与当朝内阁首辅张守正张大人交相莫逆。家世自是不必说了,他的孙女玉莲可谓才貌双全,难得这一家谦和守礼,孩儿倒是拜会过几次,与高家结亲那是不会错的。”
凌康一双耳朵悄悄竖了起来,毕竟关系到他日后的妻室,一眼瞥见凌冲在一旁咧嘴调笑,面上一红,狠狠瞪了他一眼。老夫人甚是高兴:“哦,你的眼光想必不会错的,既然是好亲事,那就结下吧。我常与你说,咱们凌家虽说是有几分薄产,你又在朝为官,但万万不可恃气凌人,方是传家之道。须知你父亲当年也不过是个穷酸的商贾,都是有几分好命,才能挣下这一份家业。你们这些子孙都要好生记得才是。”
凌真肃容道:“是,母亲教诲,孩儿终生不敢或忘。”老夫人十分欣慰,又吩咐道:“明日多备些礼物,人家是书香世家,多送金银反倒显得我们俗气,便挑些清雅书画,笔洗香墨之类的吧。”凌真道:“孩儿早有安排,请母亲放心便是。”老夫人点头,又对崔氏道:“儿媳啊,康儿要结亲,你这做母亲的也要多辛苦些了。”崔氏急忙站起垂手,恭恭敬敬道:“母亲放心,孩儿晓得的。”
凌老妇人呵呵一笑,转头对凌冲笑道:“明日你老子带了你兄长去提亲,你也莫要呆在家中,陪我去碧霞寺上香还愿,你也听听碧霞禅师讲经,收收你这皮猴儿的性子。”凌冲无奈,只得点头。老夫人笃信释教,时常往碧霞寺听经烧香。那碧霞寺乃是金陵城周遭千里内第一大丛林,环境清雅,又修葺的十分气派,内种供奉清净如来归真老佛,据说十分灵验,向来是达官贵人往来之所。
传闻住持碧霞和尚佛法高深,精擅法术,为释教有数高手。凌冲之前对此颇是嗤之以鼻,但白天见了那封禁邪剑的佛门符咒,从掌柜的口中听闻便是碧霞老和尚亲手所书,方知他是一位有法力神通的高僧,借此机会,倒真要见识一番,尤其如今邪剑在他手中,也可向其请教如何祭炼镇压。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凌真带了凌康往高老大人家中拜会。老夫人也自带了凌冲起身赶往碧霞寺,王朝带着两个家丁随行。碧霞寺离金陵城有百里山路,坐落于城西碧霞山中,此山属楚山支脉,原本籍籍无名,也无甚名胜古迹。自从百年前碧霞寺建成,逐渐成了方圆有数的丛林,每日赶来寺中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不计其数。
此时正是初夏时分,老夫人乘着小轿,其余男丁则骑乘骏马。凌冲今日改了性子,不再东张西望,一刻也闲不住,破天荒的端坐马上,只在怀中抱着一柄短剑,闭目养神。老夫人见了甚是欣慰,还以为昨夜数说了他几句,又见兄长结亲,终于收敛了几分皮性。王朝和两个家丁跟在轿后,见凌冲居然如此乖觉,十分纳罕。这个少爷向来古灵精怪,常有出人意料之举,但今日着实有些反常。
凌冲闭目假寐,暗中全力调动太玄真气灌注血灵剑上。那血灵剑本是血河宗镇派之宝,自铸成以来,不知饱饮多少修士精血,饱啖多少生灵魂魄,凶厉之名响彻寰宇,为宇内一十七口有名飞剑之一。
只是当日太玄剑派与血河宗一场血战,血痕道人手持此剑与太玄剑派掌教荀幽斗法,之后血河宗覆灭,太玄剑派元气大伤,就此封山二百年。此剑自大战之后,便即下落不明。谁知却流落尘世,落入凌冲之手。
凌冲持此剑与大幽神君激斗,无意中剑壳脱落,这才露出其中真正剑身。那血灵剑如今长不过一尺三寸,断口处参差犹如兽齿,似是被人以神力从中生生击断。剑中真灵亦是受创极深,沉寂无踪,不然以此剑赫赫凶名,又怎会被凌冲一个初学太玄剑气的小子生生镇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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