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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三百零六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第2页)

师映川静静不动,良久,他低头深吻女子已经没有温度的樱唇,低声道:“……既然来到这个世上,那么如果不能去最高的地方看一看最美的风景,自此摆脱一切束缚的话,我实在不甘心,就像连江楼那样,我们都是同一种人,落子无悔……所以,香雪海,对不起。”

……

方梳碧死后,遗体被师映川带回青元教,埋到一株桃树下,当夜,师映川持笛吹奏一曲《桃花扇》,不眠不休,整整吹奏了一夜,也就此将这一段尘缘封存在了心中……数日后,师映川正在打坐,左优昙手里拿着一支纸卷走进来,面有喜色,道:“刚刚接到剑子的飞鸽传书,梵少君前几日诞下一女,父女平安,爷眼下已是做了祖父了。”

说着,将纸卷展开,递给师映川,师映川接过一看,纸上写着女婴的生辰八字,还有季平琰的几句问候之语,并请师映川为女婴取名,然而在看清那生辰八字的一瞬,师映川却是微微一震,一时间千万种滋味都从心头涌出,只因那时辰,分明就是方梳碧当日香消玉陨的一刻……

这时耳边传来左优昙的声音:“……剑子说过,这个孩子要姓纪,是纪氏之女。是了,却不知爷已经想好了名字不曾?”师映川面上似悲似喜,最后又归于平静--或许这一切只是巧合,也或许是真的……但最终,他只是顿了顿,就沉声道:“……就叫纪桃,桃花的桃。”

左优昙闻言,有些意外,这名字实在太普通俗气了些,师映川怎会给嫡长孙女取这样的名字?但既然是对方决定,他自然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这时却见师映川望向窗外,淡淡说道:“这孩子,乳名就叫香雪海罢。”

……

三日后,青元教一举突袭北地联盟,教主师映川亲自出手,对战坐镇北地联盟的大宗师,这一场战役中,虽然北地联盟早有准备,不至于被打得措手不及,甚至暴露了一直以来隐藏的底牌,那就是在此坐镇的宗师强者,其实还有一名,但尽管如此,依然死伤惨重,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青元教教主师映川这个变数,因为在此战之中,师映川展现出了骇人听闻的实力,以一人之力对敌两位同级强者,致使一人重伤而逃,一人被斩于剑下,战斗波及之处,所有生物全部死绝,消息传出,引起一片哗然,要知道这是在正面战场上有确切事实可记载的大宗师之死,代表人间颠峰武力的绝代强者就此陨落,这是已经多少年都没有过的事情了!

此战之后,魔帝恐怖的实力再一次成为所有人的热议话题,众说纷纭,有人猜测此人或许已达到了五气朝元之境,成为继泰元帝之后的又一位大劫宗师,对此,大周方面并没有作出任何回应,只是局势也隐隐就此开始剧烈变化,到了转年三月,随着大周与魏燕再次出兵,天下龙蛇并起,各方矛盾已彻底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虽然人人都知青元教野心,也知其才是笼罩于世人头顶的阴云,最大的威胁,但出于人性之私,一些国家,世家,组织,门派等等,虽然看似尚有自保之力,然而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越发不可能对青元教一方主动采取措施,投入到莫测未知的战争泥潭,这是人的本性所决定,没有对错可言。

……

断法宗,大光明峰。

“……你觉得,他果真已是五气朝元之境?”一望无际的莲海中,有人低声问道,水面在日光下泛着清粼粼的波光,莲叶田田,水中莲花盛开,朵朵明丽如玉,纪妖师慵懒眯着的眼睛看着远处突然飞起的水鸟,怀里抱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女婴,正是纪桃,在他身旁,一个黄衫人影淡然静立,无一丝破绽,似与天地融为一体,令人不可直视,男子眉如飞剑,看上去只是二十五六光景,体魄完美,眼神波动之间似乎平淡无奇,却又隐隐有着一股与那青年人相貌决不相符的深沉与厚重之意,听到纪妖师的话,他淡淡道:“不会。若真已晋升五气朝元之境,则他必会来断法宗找我。”

纪妖师默然,而同一时刻,万里之外的摇光城,正在打坐的师映川忽然睁开眼,那眼眸像是两粒红玉,不动时好似全无生命,寂寂若死,可一旦闪动之际,就是精光四射,胜过天上最璀璨的星辰,此时师映川眉头微皱,对宁天谕道:“已经这么久了,我却迟迟不曾跨出那一步……”宁天谕道:“不要忘了,在《血婴经》大成当日,也就是你剖腹产女那一天,你身心俱受重创,致使此法受损,再不能像预料当中的那样最多在三年内晋升,但尽管如此,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晋升时间虽然被迫延长,但你终究还是摸到了那扇门,五气朝元之境早晚是你囊中之物,现在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师映川以指轻揉眉心,淡淡道:“……虽说如此,到底还是令人有些恼火焦躁。”宁天谕语气如常:“你是急着在晋升之后,去找连江楼?”师映川不置可否,却道:“都说乱世出英雄,看来这话果真有些道理,这些年来,已陆续有宗师诞生,断法宗诸峰峰主,已有人成就宗师之身,万剑山的沈太沧与厉东皇二人,双双突破宗师之境,还有瑶池仙地阴怒莲,山海大狱季青仙,弑仙山一位长老,武帝城一位长老,天涯海阁一位大长老,晋陵神殿一位大司殿……短短数年之间,真是百花竞放,就连青元教在这数年间也招揽了几名宗师投靠,若是放在从前的和平时期,哪里会有这么多人突破?看来战争果然是促使人进步的摇篮,只有在内外交迫之下,才会让人爆发出无穷的潜力。”

对此,宁天谕也表示赞同,说道:“千百年前天下大乱,各地争锋,几十年间诞生和陨落的宗师岂是寥寥?只说当初死在我手上的宗师,就已不在少数,而如今这天下,才是真正有了那时的几分光景。”

两人说着话,不多时,师映川起身走出大殿,他来到外面,走进早已等候着的乘舆内,一时出了青元教总部,走在长街上,一路而来,行人无不拜伏,师映川坐在舆内,透过纱幕并外面一层珠帘静静地看着这些百姓,这时心神微微恍惚之间,忽然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前世任青元时的那段人生,那时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与身边大多数人并无不同,而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三十年时间,一直成长到现在这个地步,一切命运都在自己手中,追求那不朽之业,岂是当初的自己能够想象?一时间再看周围这些敬畏人群,依稀就有些不知身在何处之感。

正值此时,却听一个清脆声音道:“……长河见过国师!”师映川微一凝神,就见乘舆几步外,一个模样看起来大概十岁出头的小公子正骑在一匹全身雪白,毫无杂色的骏马上,这男孩作贵族公子打扮,不但生得眉清目秀,英气勃勃,且通身上下自有一股迥异于普通贵族的气派,却是当今大周皇帝晏勾辰之子,早已被封为太子的晏长河,这晏长河生来聪明伶俐,又是师映川经常会见到的,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因此虽然武道天赋有限,将来最多止步于先天境界,不可能被师映川收为徒弟,但平时师映川也是会偶尔在修行方面指点一二的,两人之间算是有半师之谊,这时师映川隔着帘子看见男孩,便微皱了双眉,沉声道:“……谁准了你出宫的?私自走出宫门,回头你父皇那里,有你的排头吃!”

晏长河听了,忙翻身下马,上前攀住乘舆一角,软语道:“眼下是踏青时节,长河在宫里闷了,只是出来走走……”师映川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身为一国储君,却白龙鱼服,一旦有事,岂是说笑的?虽说如今摇光城治安算是清明,不过到底是帝都,人口数百万,整日里南来北往之人不计其数,鱼龙混杂,你身为储君,居于深宫大内,警戒森严,自然没有半点闪失,然而到了外面,如此白龙鱼服,万一出了差池,岂非成了天下人的笑话!本座知你年少,孩童天然心性受不得拘囿,但你要记着,你既生于天家,有着亿万人求而不得的好处的同时,自然也要有许多不能顺意之事,这就是其中之一。”

晏长河只得垂手听着,但毕竟还是年少,就又小声道:“长河不是白龙鱼服的蠢人,虽然出来,但也带了得力之人保护,就是准宗师来了,也叫他有来无回……”师映川轻哼一声,以他如今境界,气血磅礴,五感五识已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层次,一时放开感应,立刻就对周围的一切完全了如指掌,十数名或在明处或在暗处的高手以及这些人的自身情况在他心里简直就是纤毫毕现,这其实也在意料之中,毕竟身为一国储君,虽然还年少,但又岂是胡闹不知事之辈,出行还需谨慎,哪能真的白龙鱼服?当下就说着:“虽是如此,也是荒唐,若有宗师出手,又待如何?……上来,与本座同乘,待回宫之后,你父皇那里自有惩处。”

晏长河一听,小脸顿时一苦,而附近负责他安全的众人却是松了一口气,要知道这是太子,一旦有个闪失,自己这些人并家人亲族立刻就是万劫不复,而现在既然到了国师身边,那就是稳如泰山了,因此都把这吊了一路的心重新放回肚子里,一时晏长河就被送上乘舆,他揭开珠帘进去,只见一重薄薄的明黄帘幕之后,有一道高大身影正斜倚在锦座之上,单手支颐,姿态慵懒从容,晏长河揭了薄幕走入,道:“国师……”

师映川看他一眼,道:“坐罢。”晏长河不敢怠慢,他敬畏师映川犹胜敬畏其父晏勾辰,当下就上前在脚踏上坐了,师映川低头看着他,说着:“你身为太子,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否则连自己的行为都约束不住,日后又如何掌控偌大一个国家?”

晏长河喏喏道:“长河记住了。”一时间却见男子雪白的容颜好似最为完美的雕琢,无一丝一毫的瑕疵,肌肤如同纯白寒玉一样泛着莹莹光泽,尤其那一对鲜红凤眼,如同夜空中的星辰一样璀璨,又仿佛深不见底的血色湖水,波光粼粼,给人一种奇异的美感与邪异之感,神采迫人,对任何人都具有一股神秘的诱惑力,乌黑如缎的长发向后梳着,随意散在身后,身上一件纯黑华衣,乍看上去并不出奇,细看上去却发现这衣上以精湛绣法绣出暗花朵朵,袖口之处以繁复的银丝花纹点缀,这样薄薄清凉的衣裳,将男子挺拔的身材衬托得犹为赏心悦目,他坐在那里,无论是任何人看到了他,就会瞬间不由自主地忽略了四周其他的一切,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的身影,这般形貌气度,只看—眼就足以令人毕生不忘,魂牵梦萦。

晏长河如今虽还年纪不大,然而但凡贵族之家的孩子,哪个不是早熟,更何况天家,晏长河自然早就知道男子与自己父亲之间的事情,因此对于面前这个高贵强大的男人,他是怀有着一种非常复杂的感情的,尤其当想到父亲曾经私下里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更是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那时父亲背对着还年幼的自己,低声道:“长河,你是朕的儿子,日后是大周的主人,如今大周与青元教已是密不可分,相辅相成,普通人不过匆匆数十年时光,朕与你,乃至将来的皇帝,也无非就是这个光景,但国师不同,若无意外,他至少能够在这世间停留数百年,助我晏氏永世镇守大周,所以等朕长出第一根白发的时候,你就去侍奉枕席罢,等你也已经不再年轻之际,就让你的太子、帝国未来的主人代替,以此类推,你可明白?”

这样一走神,不禁就心生异样之感,再看男子,那模样是见过无数次的,但仍还是有隐隐的窒息感觉,不是因为面对强者的压力,而是被纯粹的美所震慑,他虽年纪不大,但生在帝王之家,闺帏之事自然有宫中专人讲解教导过,一时想到自己日后要以男子之身曲意逢迎,似妇人伺候夫婿一般服侍对方,父子委身于同一人,心中羞耻忐忑之余,却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这时却听一个醇朗声音道:“……你这是在发什么呆?”

晏长河一激灵,却见师映川正看着自己,那双因为太过美丽而原本会略显一丝阴柔的凤眸,在呈现出诡谲的艳红之色后,整个人不但没有丝毫阴柔之态,反而平添了几许大气磅礴的意味,晏长河心下一颤,忙定一定神,嗫嚅道:“刚才突然想到了一些事……”

师映川自然不会在意一个孩子在想什么,听了这话,便不再问,晏长河见他没理会,乱糟糟搅缠成一片的心思这才稍稍放下,但又思及之前的那些回忆,一时间四肢却有些软绵绵地使不上力,脸上也有些发热,过了一会儿,才稳了下来,问道:“国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师映川淡淡道:“去寺里。”

原来今日师映川是要给自己当年夭折的女儿上香祈福,他几乎年年都会如此,所以晏长河听了,也并不意外,当下到了寺里,一番流程下来,晏长河站在一旁,见师映川一身黑衣跪在蒲团上,闭目默默祈愿,不由得就想到对方却是侍人之身,是能够生育子女的,然而这样强大的男人,又有谁能令其怀胎生育?一念及此,就忍不住去想那个名为连江楼的男子,那个曾经囚禁师映川并与其成亲生女的男子,究竟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正微微出神间,却见师映川已经从蒲团上起身,道:“……好了,回去罢。”晏长河见他眼中一派纯净,半点杂质也没有,真真是清如秋水,与那还心性懵懂的婴孩差不多,根本不应该是一个成年人该有的眼神,一时间就忍不住问道:“国师,太傅教我读书时曾经说过,眼是心之门,从眼睛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过往经历,甚至心思,就算是掩饰得再好,也难真正不留丝毫痕迹,只有还没有受到世间外物影响的小孩子才会眼神纯粹,可是为什么我看国师却也是这样?难道只是因为修为深湛么?”师映川听了,脚步不停,仍旧向外走去,却一面微挑了长眉,只淡淡道:“……本座道心澄明,一意只为追求大道,除此之外,余者全不放在心上,道心纯粹,自然也就如此。”晏长河怔怔听着,不知道怎么,就再没有了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默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一面跟在男子身旁,一面失落地道:“国师,长河为什么没有像国师一样卓越的武道天赋?父皇说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让国师检查过根骨了,未来成就最多止步于先天,除非出现奇迹,否则无法再前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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