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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连身上的袄子,他都觉得开始碍眼起来,恨不得当场撕了去。
她看出来了吗?她针线活儿好,肯定是看出来的,她会怎么想自己?
杜廉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手疼、脚疼、膝盖也疼,甚至连脸也是火辣辣的疼。
道上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一个,杜廉索性就这么放任自己狼狈地趴在那里。似乎不用露出脸来,他就能保住自己的颜面。
不知过去了多久,远处响起一阵脚步声,同时一个小童的说话声也传入他耳中。
“咦,那里爬着一个人……”
杜廉连忙自地上爬起来,连头都不敢抬,便一瘸一拐地仓皇而去。
“哎呀,是个瘸子!”
“那人可真丑。”
风轻轻的吹过,远远的都还能听到那两个小童的声音。
*
杜廉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娶了卢娇月。
他看着他娘磋磨她,看她偷偷地痛苦哭泣,心里却充满了畅快感。
他如愿考中秀才,他带着娘和那个面孔苍白身体羸弱的她搬去了县里。
他活得十分得意,虽之后中举蹉跎了几年,到底他是自信满满的,他坚信自己能考中举人,甚至考中进士。
果然,他得偿所愿。
跨马游街的那一日,他觉得自己站到了人生巅峰,他一个寒门子弟,能走到今时今日,他觉得自己比起那个新科状元也不差。
他想,多亏了他娘,为他汲汲营营。他想,多亏了他爹给他生了个聪明的脑袋,并早早为他启蒙。
可唯独,他没有想到她。
那个她在哪儿呢?反正没在他心里。
模模糊糊,他听见有人在哭,还听见有人在说,他做梦都在笑呢,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
杜廉的梦境还在持续着。
他如愿考中了庶吉士,非庶吉士不能入翰林院,非翰林院不能入阁。虽他如今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庶吉士,但杜廉有信心若干年后他能登上阁老那个位置。
而她,显然有些碍眼了。
在翰林院这种说清贵,清贵无比,说市侩也十分市侩的地方,杜廉已经清晰地认识到,他一个寒门出身的子弟,若是没有人拉他一把,三年后考评,他很可能就会被丢出京城,扔到不知哪个犄角旮旯的破地方去当一个小官儿。
杜廉无疑是心急的,也因此不放过任何一个给自己找机会的地方,之后座师有意想为家里那个年逾二十还未出嫁的女儿招他为婿,他自是正中下怀。
而她,已经到了不得不处理的时候。
杜廉该庆幸自己有远见之名,之前他刚中举那会儿,不是没有富户人家属意他。可彼时他自信满满,自然不想糟践了自己,为了些许阿堵物就毁掉自身的清白。在他想来,自己值得更好的,包括他娘也每每都叹道,当初给他娶了卢氏,真是屈了他。
既然屈了,不要了就是。
她生性驽弱,又素来害怕他娘,杜廉很有把握将这件事办得滴水不漏,妥妥当当。
只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娘竟然那么蠢,明明他再三嘱咐要处理得低调些,她竟闹得胡同里的邻居们都来看热闹,而她竟决绝至此,宁着拼死,也不愿被休。
知道卢氏一头磕死在自家大门上,而动手之人竟是自己老娘,杜廉除了连声咒骂,已经没能有其他反应。
眼见出了人命,当时在场的人立马去报了官。
顺天府的官差上门拿人,将杜寡妇锁入大牢。
那么多目击者,根本不是杜寡妇一个小小的乡野村妇能够辩驳的。杜寡妇被安了一个因儿媳不愿下堂,才恼羞成怒动手害死儿媳的罪名。西井胡同那里可不缺嚼舌之人,将之前杜家发生的一些事,也告知了来问话的官差,这下可好了,根本连翻案的机会都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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