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线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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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九十四章（第1页）

爱丽丝面无表情地看着陆澜起，一双水波蓝色的美眸突然漾起一丝笑意：“我当然是爱丽丝。”

“你到底是谁！”陆澜起只觉得脊背发凉、浑身寒颤，眼前这纤细美丽的少女甚至比她对准自已的黑洞洞的枪口更让人恐惧。

“我是爱丽丝。”

话音刚落，贝卡又冲着她狂吠起来。

爱丽丝冷冷地将枪口转向贝卡，又看向布坎南：“它从来不喜欢我。”

布坎南再次对贝卡伸出手，呵斥道：“安静，贝卡。”

贝卡的聪明已经超越了察言观色的阶段，而是学会了审时度势，它静了下来，但不断翕张的鼻孔证明它始终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陆澜起伺机想行动，但被一直盯着他的莱恩发现了：“不许动！”

爱丽丝放下了枪，从她持枪的动作可以看出，她受过训练。她平静地看着陆澜起，甩出一句平地惊雷：“我是爱丽丝，因为爱丽丝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陆澜起双目圆瞪，胸膛快速起伏了几下，他深吸一口气，很多尘封的真相都变得清晰，比如，最初他们收到的那张线索照片，不是伪造的，是真的，只是照片中的女孩是眼前这个“爱丽丝。”

“你有耐心听完吗？小陆探长。”布坎南绞着自已的手指，微微垂着头，她的优雅与美丽始终蒙着一层厚厚的悲伤，“这是一个很久远、很恐怖的故事，只有极少数人知晓。”

“我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字。”陆澜起看向爱丽丝，“但我想听你来说。”

爱丽丝的嘴唇轻颤着，但她的表情只有片刻的松动，转瞬就变得坚实和冷漠：“好啊。说来也很简单，她当年生下的是一对双胞胎女儿，姐姐叫爱丽丝，妹妹叫莉莉丝。爱丽丝原本就是我的名字，世人所熟知的那个镜头前的人，其实是莉莉丝。但后来我们换了名字，所以现在我是莉莉丝。”

“……为什么。”这个“为什么”，问的当然不只是名字，而是背后这所有的一切——为什么？！

莉莉丝后退几步，坐在了餐厅的椅子里，那张椅子也是平时爱丽丝固定的座位：“十三年前，当这群强盗来到橡树镇时，他们原本是想打造类似《陌上青烟》那样的田园生活节目和高级度假村，但是，当我的母亲生下我们时，天才编剧西蒙·罗斯伯格，有了更好的想法。”当提到罗斯伯格，莉莉丝流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浓浓恨意。

《陌上青烟》虽然是一款对标《天使爱丽丝》的实况节目，而且是中式农耕乌托邦，无论是造景、创意、运营还是文化内核，都极具吸引力，可就是因为没有爱丽丝这个养成系活IP，热度始终差了一大截。可以想象，当罗斯伯格看到两个天使般可爱的双胞胎女孩时，会有怎样的灵感迸发。

“但在节目的筹备中，他们很快发现了问题，就是我们年纪太小了，大部分时候都在做着维持生命体征的基本行为，比如睡觉、吃饭、排泄、哭闹，这些对于节目效果来说，都是垃圾时间，所以他们做了一个决定。”莉莉丝轻轻咬住了嘴唇，“这个决定让我和爱丽丝拥有了截然相反的命运。”

陆澜起在心中暗叹不已。

“他们决定从我们身上轮流取材，但对外只打造一个爱丽丝，这样可以控制风险，降低成本，也好应对突发情况。”莉莉丝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一开始，我们两个是轮流出镜的，但当我们渐渐长大，大概一岁半左右，性格的不同越来越明显，她乖巧、听话、爱笑，我警惕心重，自我意识强，爱哭，眼看节目要上线了，我们再大一些，就会有记忆，为了进一步控制风险，他们决定只保留一个爱丽丝出镜，把我作为替身和备选藏在幕后。他们夺走了我的名字，我的人生，甚至抹杀了我的存在。”

后面的事情已经可以猜到，陆澜起甚至不忍心再听下去。他看着莉莉丝脸色惨白，呼吸也变得急促，此时此刻定然也是备受煎熬，他想让她平复一下，转而问向布坎南：“在体育馆的四幕戏里，你好像并没有成为她们的抚养者，当时有一对夫妻。”

“是的，当时我即将临盆，而橡树镇因为他们的出现一片混乱，唯一的医生在反抗中被杀死了，为我接生的是罗斯伯格的员工，他们并不是夫妻，只是同事，男的是医生。”布坎南转头看向罗德先生，“就是他。”

“那女的……”

“我杀了她。”布坎南面无表情地说，“罗斯伯格知道我不好控制，想让他们两个人做双胞胎的养父母，但在当时的条件下，除了我的母乳，他们没有喂养幼儿的条件，所以我才暂时活了下来。我为了保护我的孩子，决定顺从，我杀了那个女人，伪造成意外，罗斯伯格没有更好的人选，我又表现的完全配合，所以我才能留在她们身边。”

“他没有怀疑过你吗？”

“他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我花了七年时间才让他放下对我的防备。我让自已完全融入了‘角色’——不是作为爱丽丝的母亲，而是作为爱丽丝这个IP的运营者之一，只有这样，我才能进入决策层，我在橡树镇才有有限的自由，我说的话才会有人听，我才能悄悄地积攒资源。”布坎南看着莉莉丝，“从他们杀死我丈夫的那一刻起，我就从未放弃复仇的信念，这些年，我将自已的灵魂放逐给恶魔，我甚至被迫献祭了自已的女儿……”

莉莉丝冷笑了两声：“这个实况一推出，火爆程度远超出所有人的想象，爱丽丝也成了万众瞩目的超级巨星。他们让我亲爱的妹妹做那个备受宠爱的、没有烦恼的天使，让我做可以随意贩卖的商品。除了少数几个人，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连爱丽丝都不知道，只有这样，我才能竟拍出最好的价格，因为他们以为自已买的就是镜头前那个‘天使爱丽丝’。你知道我第一次被‘卖掉’的时候几岁吗？七岁！”她的目光阴冷而狠毒，那是痛苦凝练到最后只剩下深重的恨。

布坎南依然低垂着头颅，手指绞得更紧了，指关节都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她的脸上混杂了痛苦、憎恨、内疚和羞愧，她是一个内里完全破碎的母亲，她是一个外在全副武装的复仇者。

莱恩凝望着莉莉丝，眼圈泛起了红。

陆澜起也不敢直视莉莉丝的眼睛，那样的眼神太让人绝望了。他斟酌良久，才艰难地开口：“你将成为最重要的证人……”

“我不要他们上法庭！”莉莉丝咬牙切齿，“我要他们死。如果可以，我甚至想亲手杀掉他们，一个一个地杀掉。”

陆澜起无法说出任何开解或安慰的话，莉莉丝所承受的超出了一个人能承受的极限，她遭受了非人的对待，和她一奶同胞、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却在阳光下享受着无忧无虑的童话生活，而造成她们的人生如此天地之别的原因，仅仅是她小时候更爱哭。如果炸弹的遥控器只在她一个人手里，她可能会毫不犹豫按下按钮。

布坎南夫人深吸一口气：“我们为了这一天，忍辱负重地筹谋多年，所以你应该能明白，我们绝不可能放他们活着离开。”

陆澜起沉默良久，才开口道：“你们有复仇的理由，所有人也都同情你们的遭遇，也在帮助你们，莱恩，莱斯利，菲奥娜，库伯，还有我们，但是很多来橡树镇的游客都是无辜的，你们不能要他们一起陪葬。”

“只要你愿意帮我们，我们会等他们完全撤离了再动手。”

陆澜起叹了口气：“我猜，菲奥娜和库伯也不同意你们这么做。你们手里只有两枚炸弹遥控器，莱恩的和你的，对吗？没有三个炸弹遥控器，就没有主导权，你们想让我做什么？去拿到菲奥娜和库伯手里的遥控器，还是去找莱斯利的那一个？”

“都可以。”莉莉丝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狰狞之色，“菲奥娜和库伯是叛徒，他们想要橡树镇的资产，所以他们才想和罗斯伯格谈判，什么赔偿能够补偿我遭遇的一切，什么赔偿能换回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

“莉莉丝。”陆澜起沉声说，“橡树镇还有几千名原住民，活下去的人还需要活下去，你把这里炸了，把他们杀光了，想要活下去的人要怎么活下去。”

莉莉丝默默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