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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西禅寺寻衅 李巴山血战三德僧（第1页）

李二环唯唯以应。李巴山即令侍婢备早飨，并购香烛元宝，就在房中设立李德宗灵位，着令小环、二环二女，披麻带孝，哭祭一番，即日收拾行装，偕李二环取道南下，投宿五仙门外宾兴客栈。李巴山终日徘徊西禅寺外，打听三德和尚与童千斤二人行踪，伺机下手。

光阴荏苒，不觉夏去秋来。时维七月，节届盂兰，西禅寺僧在寺内开水陆道场，替城中人家超度幽魂。西禅寺盖搭竹棚灵位，一届七月初一，男男女女，携备宝烛，向西禅寺而来。山门内外，挤拥异常，香烟缭绕。

大雄宝殿之上，梵音与哭声混成一片，清磬与红鱼互相唱和。三德和尚披大红色袈裟，手持法器，领导众僧绕殿礼佛念经，喃喃不已。童千斤并非空门中人，并无职责，在寺内负手闲游。

开坛之第一日，童千斤亦有附荐其妻李巧儿与金碧儿，照例行至灵前焚香点烛，聊表寸衷，乃从人丛中挤入，不料猝睹牌位之上，赫然有附荐牌位，写着“亡弟李德宗之灵位”数字，心中暗暗吃惊，连忙反身走出，奔到大雄宝殿之上，一手拖住三德和尚，同入方丈室内。三德和尚正在念大悲咒，为童千斤所拉走，正是一头雾水，莫明其妙。

入至方丈室后，童千斤曰：“师兄，李巴山到此，你知否？”

三德和尚愕然曰：“末知也，你何由而知李巴山已到此乎？”

童千斤曰：“弟适间正想挤入去拜奠亡妻灵位，不意一眼瞥见有牌位写着亡弟李德宗之灵位数字者，此非李巴山附荐而何？是以知李巴山已经到广州也。”

三德和尚曰：“我以为你做乜事而大惊小怪，原来只是李巴山耳。我与李巴山虽未谋面，但曾闻人言，李巴山与至善师尊同门，其同门兄弟有五，李巴山之技最劣，至善师尊之技位居第三。由是推测，李巴山之技次于至善师尊两级。而我三德和尚从师习技十年，已尽得至善师尊之秘技矣，又何惧乎一李巴山哉？”

童千斤曰：“虽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最忌李巴山施用阴谋，致令我等措手不及耳。”

三德和尚曰：“师弟之言，亦有理由。自今日起，你自朝至暮，立于寺门之外，监视着入寺附荐之人。如有可疑，立刻通知准备可也。”

童千斤唯唯以应，立即找得破烂衣服，装成一个街头叫化子，蹲于西禅寺外之墙隅，身藏钢软鞭一条，目灼灼以窥入寺男女。

第二日清早，朝暾初上，晨曦照耀于屋梢殿角，照耀作金黄色，附荐男女尚稀之际，有一年逾五十之男子，头发斑白，但精神健旺，身躯魁梧，龙腾虎步，直入寺内。一少年女子，穿蓝色衫衭，鬓间御白花一朵。

童千斤从墙隅一望，咦，此带孝少女者，李二环也，此老者为李巴山无疑矣，随即闪身入寺，通知三德和尚，准备应战。

且说李二环随李巴山至李德宗灵位之前，哭奠一番之后，返身而出，就在怀中取出长红一纸，贴于西禅寺门前之墙上，扬长而去。

童千斤走出寺门，细看长红上写曰：“窃以秃奴三德和尚与凶徒童千斤，倚仗少林寺至善禅师之力，妄逞凶焰，与我派作对，竟将我弟李德宗暗殺，兹特下广州，伸张正羲，剪灭凶徒，为我派人士吐气，为我爱弟复仇。特约三德秃奴与童千斤于三日后，在本寺前一决雌雄，如有死伤，各安天命。全城人士，尚祈垂察。武当派花县李巴山启。”

童千斤一见此长红，益证实此老者为李巴山无疑矣。

李巴山之长红，既贴在西禅寺外，全城人士，闻得李巴山约三德和尚定期比武。一个是少林派健者，至善禅师之得意门徒，一个是武当派英雄，至善禅师之第五师弟，只因意见不和，也曾两次闹翻，李巴山乃投入冯道德之武当派，专与少林派作对。后来雷老虎与方世玉比武之事，虽曰由方世玉打死雷大鹏而起，但其原因却是李巴山与至善禅师早已因三德和尚三探西禅寺之事，打死李德宗，种下深仇者也。不特此也，后来李二环含羞忍辱，下嫁陈文耀，陈文耀乃藉其在京中势力，奏准乾隆皇，率兵火烧少林寺，亦因李德宗而起。然而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现在单表李巴山贴出长红之后，全城人皆知此两人，无形中代表少林与武当两派，两派之拳术，已名闻天下，今一旦在西禅寺前比武，一定异常精彩，何况两人以生命搏斗者。故一届三日之期，天色未明，西禅寺前，早已人山人海，万头攒动。

李巴山预早令人在西禅寺前搭起一戏台，高可八九尺，其意以为三德和尚与童千斤二人，只是自己之师侄辈，胜券可操，公然在台上将之击毙，一则可以为德宗复仇，二则藉此表演自己威风，三则当时比武之风甚盛，因比武而致死，可以逃避刑事责任，故李巴山特不惜搭戏台约之比武也。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七月天气，微有金风。童千斤一早与三德和尚商量御敌之法。

在童千斤之心，稍有些少惧怯李巴山者，因对三德和尚曰：“师兄，李巴山之技，确比我两人高强。今日比武，我想凶多吉少，不若遣人说和可乎？”

三德和尚笑曰：“童师弟，我前日已经对你讲，李巴山之技低于至善师尊两级，我则低于至善师尊一级，两相比较，我还胜他一级，有何惧哉。”

童千斤曰：“否，我终觉得心内忐忑不宁耳。”

三德和尚曰：“你正一生人唔生胆。今日事已至此，焉有求和可能？且若向李巴山求和，则我少林派面子丢尽矣。师弟，今日不须你动手，你只在台下袖手旁观。如李巴山一人对一人，则你不可妄动，免致贻笑江湖，话我以二欺一。若果台下有人发暗器帮助，你就不妨加入战团。师弟，最多拆骨耳，跟住我来可也。”

童千斤经三德和尚一番鼓励，果然雄心勃勃。两人就在西禅寺结束停当。三德和尚穿短僧袍，灰布衭，以黑绸束裤管，足登薄底僧鞋，腰挟铁鸳鸯一对。童千斤则穿黑绸密钮衫衭，足登快鞋，脑后长辫，盘旋顶上，以黑绸束之，身藏七寸长之匕首两柄，盖其飞剑之术，自得金碧儿教授，亦颇有进步也。

结束停妥之后，三德和尚在先，童千斤在后，由西禅寺跑出。至寺门前一望，则李巴山早已在台上守候多时，单人独马，立于台中，年纪虽在五十开外，却也精神矍铄，臂若圆柱，身躯扎实，头如笆斗，双目炯炯，头筋暴现，有若猛虎之出柙，将欲择人而噬者。

童千斤一望台下，则台下之左方人丛中，立一带孝少女，李二环也，穿白布衫衭，腰束黑布带，头戴白花，肌肤雪白，丽质未减，如一树寒梅，楚楚动人，只是眼眶红晕，精神略见憔悴耳。

童千斤一见李二环，心中自念，李二环立于台左，其预备帮扛李巴山乎？好！我童千斤亦立于台右，以监视李二环之行动。你不动手则已，如你动手，我童千斤亦将加入战团也。

当二人出至寺门之际，万千观众，视线集中于二人之身，大叫：“嚟嘞，有嘢睇呀！”人声鼎沸，震动天地。

三德和尚飞身直入人丛中，迈步行至台前，耸身一跃，就地跳上台口，两脚尖立于台口之横木上，身躯向后摆两摆，此一个弱柳临风之姿势，亦是少林派家数之一。

李巴山一见，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厉声喝曰：“三德秃奴，为何偏与我派人士作对乎？”

三德和尚曰：“老野李巴山听着，此不关我三德和尚之事，要先问你自己人，比如至虚禅师与悟因和尚。纯然因为彼等二人，假借佛门清静地方，藏污纳垢，奸淫妇女，至善师尊特地派衲南来，接管西禅寺。即如李德宗之死，亦因彼偏帮淫僧，与我等作对。此李德宗自己取死耳，与我少林寺何干？”

李巴山不闻说及李德宗则已，一闻说及李德宗，顿忆起爱弟惨死，眼见仇人在此，更加火上添油，大怒曰：“惨害我的爱弟李德宗者，为凶徒童千斤。你等如有真实本领者，先叫童千斤上来，等我李巴山一拳打瓜，以报爱弟被殺之恨，然后再与三德秃奴算账。”

李巴山言时，暴吼如雷，气吞山岳，声浪所及，树木为之震撼。千万观众，为之寂然肃静，盖在紧张场面，大战一触即发也。

童千斤在台下右方，一闻及李巴山此言，分明当众侮辱，欺我童千斤不敢与你李巴山对手乎？俗说有云：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童千斤岂肯低首下心，为李巴山所当众侮辱乎？所以一闻李巴山提及自己之名，已忍耐不住，勃然大怒，就地耸身一跃，飞身直上台前，两脚立于台口，也来一个少林派弱柳临风之姿势，随即大叫曰：“童千斤在此，李巴山休得口出大言！”

李巴山一望，见童千斤只是一个二三十岁之少年，虽然也是熊腰虎彪，身体高大，究竟阅历未深，经验有限，心中早存轻敌之意，当即哈哈狰笑曰：“童千斤就是你乎？好极，今日先为我亡弟李德宗报一脚之仇，然后再殺尽你等少林派秃奴，好教江湖人士知道我武当派利害也。”

童千斤大喝曰：“三德师兄落去先，等我来收拾呢条老野！一人敌一人，免致江湖人士，话我以二欺一也。”

三德和尚见童千斤气吞牛斗，亦以为胜券必操。盖比武技擎，先讲勇气，后讲功夫。今童千斤勇气勃勃，必能可制胜李巴山，且以台下尚有一个李二环，虎视耽耽者，不可不提防也，因飞身落台下，让童千斤先来比武。

童千斤见三德和尚落去之后，首先展开攻势，一进马，标埋李巴山身旁，疾如闪电，跟着右弓左箭马，右手护胸，右踭打出，使出个少林寺镇山拳法中之，“独钻花心”方式，一踭向李巴山之左胁打上，跟着连发第二手，以右踭做支点，一个挂拳，照李巴山之口鼻部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