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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无踪厉鬼得神兵,针到医除一体轻。
徐进愈痊来设宴,钉耙画戟两相争。
拜投双剑说神药,滑冢人群见不平。
文若声名盛远播,阻人财路死人生。
话说魏允、刘文若、丁晨都入墓穴里来。愈走愈黑,三人便点起火把,就见一座墓室,棺椁早被开启,周遭机关多数已被破坏。刘文若不知看见甚么,大呼一声,跌倒在地。众人举火把来看时,却是一个壁画石雕,上刻着一个将军,半身露在外面,满身陷入壁画里。再仔细看了,但见:
狰狞面目,刻画栩栩如生;龇牙咧嘴,将军如神似鬼。头戴一顶风翅盔,展羽发白铁描线;手持一把月牙戟,杆涂赤色刃沁金。身披甲胄,满体凡尘遮乾坤;足踏虎靴,踩遍恶鬼护灵界。
丁晨上前摸了一把,道:“确实个死物,先生不必害怕。”就来搀扶。刘文若将起身来,忽闻魏允又惊一声。丁晨又来询问,魏允道:“前番来此,这里都教俺师徒几个搜刮的干净,如何今日再来这里却有兵器?”丁晨闻言,也举火把看,周遭都是石刻木雕,唯有这一件武器是真材实料,便道:“或许当年忘了拿走,又或是不值钱?”魏允一一否定。刘文若道:“或许后来才有。”魏允大喜道:“那岂不正是天赐我等?”说了,就要取下来。只那石将军手握的紧,取不下来。魏允又来抠搜,掰断那将军大拇指,才把月牙戟拿在手中。魏允却提不动,忙教二人帮忙,丁晨使尽了气力方才提起,笑道:“果然好宝贝,就是忒沉。”三人正说,忽闻风声吹响,呼哨声震耳欲聋。魏允大惊道:“不好,误触机关了,快走。”话音未落,只听风声里夹杂着火声,黑洞洞墓穴里忽然炸亮,卷起一道火龙,直奔三人烧来。三人大惊,一路返回走了。三人出得墓来,吓得魂不附体,万幸不曾失了一个。丁晨把月牙戟一丢,骂声道:“为了这甚破戟,险些儿害了你我三人性命。”魏允如获至宝,忙来扶拾道:“哥哥不可这么说,我看这定是神兵利器,到时献给徐大哥,也好做近身之礼。”刘文若也劝道:“取都取了,丢了岂不可惜?”于是便带回凤凰村了,一路无话。
只说三人都到凤凰村,丁晨说了刘文若、魏允的事,郑娘子道:“休说废话,还请神医看顾。”引到徐进卧榻内,就床上看时,口内一丝两气。刘文若先诊了脉息,说道:“众好汉休慌。脉体无事,身躯虽见沉重,大体不妨。不是大郎夸口,只十日之间,便要复旧。”众人见说,一齐便拜。刘文若先把艾焙引出湿寒之气,用药内脏调养之剂,散出一身臭汗;行针外灸疗伤之穴,根治病体周全。五日之间,渐渐虚汗消弭,肉体滋润,饮食渐进。不过十日,喉咙消肿,能言能语,饮食复旧,大病痊愈。徐进才得病好,只见丁晨引着魏允拜见徐进,诉说此人能耐。魏允又献月牙戟。徐进听了此事,就赶来院子,接过月牙戟,仔细端详道:“这戟虽然别致,分量十足,不过好似并无特别之处。”魏允闻言,恐被轻视,连忙解释道:“徐大哥,这件宝戟乃是我三人在古墓里拼死取出,绝非寻常物件。”徐进道:“正好,得病以来,半月不曾打熬筋骨,今日兴起,便耍他一回。”刘文若谏道:“大哥病体未完,不可轻动。动则急难痊可。”丁晨道:“大哥莫使性子,当谨遵医嘱。”徐进这才作罢。又过数日,看看徐进病体痊愈,徐进欣喜,又近七月十五中元节,也是佛教盂兰盆会。徐进就请一众结义好汉共饮。都请有谁?正是:
凤凰山叶光、武胡、孙列、李玄、危有福。山脚店丁晨、郑娘子。齐州纪平。密州刘文若、魏允。
说各路好汉共十位,径来到凤凰村上。徐进接着,各叙礼罢,请入后园。院内已安排下筵宴,徐进请叶光上坐,其余分次论坐,徐进对席相陪。便叫李二把前后大门拴了。一面饮酒,也有小厮轮流把盏,一边割羊劝酒。徐进正和一众好汉在后园饮酒,叙说旧话新言。说着,魏允最爱吹牛,又说些盗墓的事,徐进道:“兄弟那日送的戟,还没耍过,今日各位兄弟都在,我且耍一番给你们看。”众人都来叫好。但使个铲、砍、刺、劈等;又用割、别、钩,钉等,翻转非常叫人眼花缭乱。早有孙列看的性急,使起斗牛的性子,起身道:“徐大哥可与俺一较高下么?”叶光劝道:“大哥大病初愈,如何跟你斗?”徐进道:“今日高兴,斗一斗无纺。”叶光道:“兄弟点到为止即可。”孙列应了一声,离席去提耙子。两个就大院中间平地上交锋,比试胜败。剩余好汉看时,果然是一对好厮杀。正是:
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但见寒光影里,卷一道冻地冰霜;沁金光中,起几缕冲天火焰。故园冬暮,金花和梅蕊争辉;上苑春浓,李粉共桃脂斗彩。这个舞赤杆扫余晖,似焰摩天上走丹炉;那个挥青条按九刃,如泰华峰头翻玉井。左右红云侵白气,往来白雾间红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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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人更有一首七律同赞他二人武艺道:
寒冰破岳彻锋芒,焰火腾空仗刃光。
冷艳威临罗刹避,辉煌勇戾恶魔慌。
残阴月落真难抵,铁齿铜牙更不防。
好似擎天白玉柱,真如架海紫金梁。
当时两个壮士,各使自家兵器,斗到三十余合,不分胜败。两下好汉小厮都来喝彩。忽见徐进月牙戟落下,孙列提耙来搪。只听噼里啪啦声响,就把耙柄劈烂。徐进见了,转腰收劲儿,才未伤到孙列。孙列大惊,忙道:“大哥神力,兄弟服了。”徐进道:“兄弟气力也非一般。”四座都来称赞。徐进看了月牙戟,见无分毫崩损,大笑道:“果然神兵利器,好宝贝!”魏允闻言,忙来附和道:“还是大哥厉害,能把此物舞动如花,小弟都举不动哩。”徐进闻言又笑,就来饮酒吃食,当夜都醉,就在徐进家中住下不提。
只说次日刘文若要来告辞,徐进道:“先生不妨多住几日,也聊表我感激之情。”刘文若道:“我本不愿远离家室,只因哥哥名声在外,凭一腔义气来此医治,如今哥哥病情已好,我自当回去。”徐进道:“先生莫急,容我设宴送行。”不待刘文若婉拒,就来张罗送行大席。丁晨道:“先生应知,我家哥哥秉性爽利,你若背他,闹将起来也不好看,且宽心入席,到时一定护送先生归去。”刘文若无奈,只得答应。十一个好汉正在后堂散福饮酒,只见李二入内报说:“门前有个好汉要来结交家主。”徐进道:“你好不晓事!见我管待客人在此吃酒,你便与他说了,再给些银两便了,何须直来问我。”李二道:“小人把钱与他,他又不要,只要面见家主。”徐进道:“以定是嫌少,你便再与他一贯去。你说与他,我今日在家中请人吃酒,没工夫相见。”李二去了多时,只见又来说道:“我与他钱,那好汉道:‘俺不销钱财,只是闻听千钧佛染病,要来说一处药材治病。’因此不愿离去。”徐进要生怒气,拍案道:“你这厮不会答应。便说今日委实没工夫,教他改日却来相见拜茶。”李二哪敢乱说话,正要走时,刘文若来劝道:“想这好汉也是心疼哥哥病情,如何驱赶?不若请到内里。”徐进道:“今日为先生送行,自然先生说了算。”就叫李二请入。那好汉入内见了一众人等,慌忙剪拂道:“小弟邓成安,拜见各位好汉英雄。”众人见了这汉子,银盘也似一个面皮,约有十八九岁,背后背两把宝剑,但看这后生如何?有一首诗,专道这后生好处:
银盘面貌眼眉清,邓姓成安有伟名。
手似疾风身体健,腿如松柏稳能行。
刺青虎豹双肩卧,背走龙蛇两剑精。
义勇参天谁可比,轻狂年少正雄英。
早有纪平过来搀扶道:“我曾闻过你的名声,少年才俊,武艺超群,左右手惯使宝剑,人号双剑邓成安的好汉。”邓成安忙来搭话道:“小弟不才,不知兄长姓名?”纪平就把在座各位一一说了。邓成安一一答礼。徐进请来入座,先饮三大杯酒。徐进道:“不知兄弟哪里来?”邓成安道:“小弟河北将陵人士,家父是本地团练使,所以家承一身武艺,前不久闻听徐大哥病重,小弟心系安危,就来看视。”徐进道:“如你所见,我病早痊。”邓成安深感来迟。刘文若道:“方才听闻你说有一处药材,不知是何药材?”邓成安道:“小弟也是听闻,郓州李太处有一颗千年人参,能治百病,本要去求,只是不熟门路。”刘文若闻言甚喜,便道:“不知能否购得此物,那便最好。”徐进道:“那又何妨,既然先生喜欢,纵是百金也愿出资。”有叶光道:“我闻李太是郓州六案孔目,最爱习宋公明为人,布施济财,因此周遭都唤他小及时雨,我等好言相求,又资以重金,定然愿意。”丁晨道:“只是郓州距离梁山较近,恐不安宁。”早有武胡道:“我愿随去,定保刘大郎安全。”邓成安也愿同往,众人都赞。当日武胡、刘文若、邓成安三人带了行李,挑拣好马,领了黄金,便就上路望郓州而去。众人送罢,各自回家。唯有李玄去而复返,谓徐进道:“我观哥哥甚爱刘大郎,不妨把他赚上山来,也好日夜相伴。”徐进便问如何赚取,李玄道:“无非是扮作刘大郎打家劫舍,断其后路。”徐进道:“他对我有恩,我岂能不义,以后此事休说。”李玄领命去了,不必絮繁。
只说武胡三人都到郓州地界,看看天晚,就到一处人家借宿。这一家是老两口,看上去五六十岁,满头白发。武胡行礼道:“过往客商错过了宿头,叨扰老人家借宿一宵,房钱饭钱都不少你。”老汉请入道:“饭钱可给一些,房钱就免了,俺这里也不是甚酒店,住的简陋。”三人入内,那老婆婆便去盛饭。武胡道:“不知老人家姓名,此地离郓州多远?”老汉道:“老身姓刘,在家排行老大,因此都唤做刘大郎。此处唤作滑冢口,顺齐河南下便是郓州。”刘文若闻言惊道:“真巧,我也姓刘,也排行第一。”刘老汉道:“想必五百年前是一家。”刘文若见家中并无甚人,便问道:“不知老丈家中还有甚人?”刘老汉道:“原先有三个孩儿,前一阵官府征兵,把三人都捉去充军了,听说是去打梁山好汉的,至今音讯全无。”邓成安道:“我闻听朝廷派遣宋江一部攻伐,前月已然功成,如何不见音讯?”刘老汉道:“小哥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贼首虽灭,但四散乱军忒多,朝廷四处抓捕,数月不曾消停。”三人了然,当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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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刘老汉引三人出村,都到滑冢口大镇上来,此地因紧挨齐河,筑起水旱码头,往来客商繁多,好不热闹。几人正看热闹,就见一伙人围站一团,里面吵吵嚷嚷。三人就凑近来看,只见中央一个商贾打扮的,正在指点。那地上却躺着一个老头。这老头刘老汉认识,是同村的邻居,姓张。刘老汉忙上前搀扶道:“老张头,这是怎么了。”刘文若见了,也不搭脉,便知是憋气体虚所致。只听那商贾道:“你们是他甚人?”刘老汉道:“是同村的,不知老张头怎地了?”那商贾道:“我看此人命不久矣,不可耽搁了,应速去我药铺取药。”刘文若道:“听你胡说,老汉只是暂时气短体虚,只要去人少通风处歇息片刻便好,为何要吃你的药?”那商贾道:“你如此说,只能捱过去,岂不受苦?”刘文若要施展医术,便道:“既如此,我有法让他不吃药、不抵捱也能苏醒。”说罢,不顾那商贾眼色,从怀里取出针来,就望鼻下人中刺去。不消片刻,张老汉便醒。那商贾见他几个挡了自家财路,心有不忿,阴阳怪气道:“在下张仁,这镇上有名的药铺都是在下开的,不知这位高人是何方神圣?有此医术,恐怕我的店铺都要关门了,张某改日定要登门拜访,只求一个成仙得道。”刘文若道:“我乃密州刘文若,也开医馆,只是雕虫小技,并非甚么神仙。若来寻我,便到密州来。”张仁听了怒道:“你等外来的不知我的身份,此地官府亦有我的人。不得我的允许竟敢在此行医,不给个交代,休想走出这个镇子!”只一招手,早在人群里出来五六个打手。邓成安年纪较小,血气方刚,闻听张仁一番话语,早已憋不住气。正是:义勇少年血气刚,怎顾杀人身后事。不知邓成安要做何事,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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