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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缙面不改色,直言道:“我等皆是以四书五经入仕,但解某问一句,陈尚书难道不懂农税商算、兵法布阵、天文星象吗?既然我等修习有之,缘何不可加国子监课业之中?太祖于国子监设历事之制,所图不就是为国选才?”
所谓历事,即国子监监生完成六堂修习之后,需要参与一定年份的历事,即出去锻炼才干,然后才可以去吏部报名,候补官员。
陈迪还想说话,朱允炆敲了敲桌子,说道:“可以争论,无需争执。既然这一项有争议,那便先搁置。剩余九大弊病,可还有不妥之处?”
郁新等人微微摇头。
《国子监十大弊病》疏中,除了指出教授课业范围有限的问题,还涉及了过于推崇朱熹批注、监生入仕难、滥进门槛过低、年老监生过多、考核过于严苛等问题。
尊崇朱熹,将朱熹批注作为圣人之言的,那是朱元璋。
卑微的朱元璋恨不得加入朱熹一脉,认朱熹当祖宗,可惜朱熹才死了一百来年,加上人家后代一清二楚,不好鱼目混珠,才不得不作罢。
既然血脉上无法融入,那就精神上融入吧。
朱元璋看中了朱熹,觉得朱熹对四书的批注也有利于自己的统治,便三下五除二,阉割之后,拿来印刷当官方教材了,并要求所有人,要仿照朱熹的意思来写文章。
如果仔细去翻阅程
朱理学,看看朱熹的观点,再了解一点古代书籍,你就不会拿“存天理,灭人欲”来骂朱熹。
在《礼记·乐记》中便记载有:“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
朱熹所主张的“存天理,灭人欲”,只是说,“人欲”超出了人基础的欲望,如贪欲、私欲等,而这些超出的,则需要革除的,即所谓的明理见性。
说白了,朱熹的话就是:人的欲望得有个度,不能超标。
可中国人嘛,总有断章取义,手写春秋的习惯,摘上半句,就当全文宗旨用,那也是经常有的事。
后人一看,哎,这是禁锢自由,毫无人性啊,拿来批判。
朱元璋一看,啧,不错啊,让人老老实实,能禁锢读书人的这样那样的想法,打造一批听话的人没问题。
明代之前的程朱理学,是相对开放的,主张“师不必贤于弟子,而弟子也不必不如师”,鼓励创新与超越。
但到了朱元璋这里,创新?超越?
那是什么鬼?
朱熹说的是什么,那就是什么,谁敢胡说八道,就别想当官。
打个比喻,明之前,读书人在描写“柳树”的时候,可以是“树春风千万枝,嫩于金色软于丝”,也可以是“乱条犹未变初黄,倚得东风势便狂”。
可到了朱元璋之后,读书人只能写:
哦,那是柳树。
没办法,朱熹就这么批注的,那就是柳树,没错,不能有其他的想法,你如果把柳树当成女人,那是你的错,当成狂狷,还是你的错。
错了,就别想金榜题名。
代圣人立言,不能自由发挥。
按理说,郁新、张紞、解缙、陈迪这些人,应该维护朱熹才是,可朱允炆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反对。
解缙等人为孔孟发言,却不会为朱熹发言,实在是因为朱熹影响力虽大,但还不足以让这些读书人心服口服。
你朱熹的批注就一定是对的?
我们也是读过四书五经的人,就不能自己批注,有自己的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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