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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里的麻将声自从诞生之日起就没停过,上至皇家,下至公卿,再到商贾百姓,这个简单而且有趣的游戏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蔓延开来。魏征忧心忡忡的上奏说自麻将一出,文恬武嬉不说,还败坏天下民风,应当禁止。云烨举双手双脚赞成,他近日的麻将局越来越糟糕。李渊的水平突飞猛进,前些日子好不容易赢的金子又回到原主人哪里去了,还拐跑不少自家的。李渊近日笑的畅快,时不时的就问别人:“小烨子哪里去了?这两天怎么尽躲着老夫,见到告诉一声,欠老夫的七两金子可到了时候了,哈哈哈”
与李渊打麻将输钱也就罢了,云家还输得起。和李二打麻将就无趣了,他们一家三口再加上云烨安安静静的坐在桌子旁打麻将,没人出声,牌都得小心放好摆整齐,不许胡乱扔,打一张他们夫妻俩不要的废牌,就盯着你看,神情诡异,如果不知道的会以为到了鬼域,换一张好牌李二嘴里就满意的哼一声,让云烨有掀桌子的冲动。
和李二打牌也就是难受一点,和老程老牛尉迟老傻打牌最好顶盔掼甲,随时有生命危险,牌在桌子上飞来飞去,夹杂着到娘如老子的喝骂,云烨想堵耳朵又不敢,耳朵还要用来听风声,这不,有一张牌冲着脑门飞过来了,熟练的伸手抓住,放桌子上,好牌!六条,胡了
云奶奶越发的慈祥了,有事没事就给家里的仆役丫鬟涨工资,弄得全家热血沸腾。尤其是家里特地雇佣的六个木匠,更是没日没夜的抢工。
“这是柴府上的三副,这是樊公府上的两副,这是刘尚书家的两副咱家的麻将牌卖不了多少日子了,听说博艺轩已经有玉石做的牌了,烨儿你得想想办法,不能总让这些外人拿咱家的法子捞好处,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博艺轩的大股东就是皇后娘娘,王法就是她家的,敢在她面前提王法会被逮到朱雀大街上游行示众。
“奶奶,这本来就是个一锤子买卖,能卖几副就卖几副,现在朝廷已经有言官看不惯麻将牌了,说什么文恬武嬉坏风气,云家不站在那个风头上,博艺轩跳出来是好事,正好替咱家背黑锅。”有些话云烨还需要给家里说清楚,奶奶小门小户出来的,难免眼光有些狭窄。
“可不敢说卖,咱家都是赠送,买卖那是商贾才干的事,咱家不沾那个。”奶奶总忘不了自己现在是贵族这一事实,早就看不起早年间的云家,动不动在爷爷牌位上喋喋不休,有时候能说大半夜,爷爷现在如果活着会生不如死。现在还知道挂羊头卖狗肉了,难道说这也是贵族入门的必修课?
家里请了年长的教书先生,几个妹妹都在上课,现在学的就是《百家姓》,念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的声音提前了好几百年。李承乾还问过,为什么不把李姓排在第一位,会有大不敬的嫌疑。
云烨回答,你李家坐江山才多少年,这本书听师傅说二十年前就写好了,再说了,李姓是押韵脚的第一声还不够你臭屁的,唧唧歪歪什么,天下大了去了,你当你李家就能占尽世界上所有的便宜?
姑姑把云烨的皮氅子收起来了,身上的衣服也全换成夹袄,二月的长安风和日丽,每天早上开始有小鸟在窗前歌唱,街上行人都变少了,每家每户都要忙着准备春耕,钱通早早就去了庄子上,老庄也带着六个护卫提前回封地处理安全事宜,都在忙碌,只有云烨无所事事,李承乾说他准备要听政了,正好拿恪物院来练练手,恪物院现在处在建设时期,万事繁杂,要和各种各样的人物打交道,要处理千奇百怪的小事,还要注意各种资料的誊抄进度,最重要的是用最少的钱干最多的事,这就需要精到的眼光和娴熟的交际手段。估计用不了几天李承乾就会哭。
一个冬天旺财长大了许多,脖子修长,四肢健壮有力,入冬时长出的棕色毛发如同缎子一般顺滑。马夫说旺财已经长了六颗乳牙,可以短途骑乘,侯爷如果要试试,这就给旺财上马具。
他说话有些漏风,见侯爷看他的嘴就笑着说:“前些天给旺财钉马掌,不忍心把旺财绑到架子上,就让他站着用刀子削蹄子上的老甲,结果
马夫很尽心,扔给他一小块银角子,让他去找大夫看看有没有办法把假牙装上,也不知有没有。
旺财不用缰绳,云烨也不愿意用绳子把他拴住,哥俩溜溜达达的出了云府,刘进宝在奶奶的斥骂声中赶紧跟上。出了坊门,旺财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不时用嘴叼云烨袖口似乎嫌他走的慢。快成精了。
坊市上旺财还是那样受欢迎,店铺招揽客人的伙计远远看到旺财转身跑回店里,一盆温热的稠酒带着桂花香气就到了旺财嘴边,享受的嗅一嗅,让酒气充满鼻腔,陶醉一会,再猛的把长嘴栽进盆子如同抽水机顷刻之间一盆稠酒就消失无踪,伙计拿肩上的抹布伺候旺财大爷擦嘴,然后从旺财脖子下面的钱袋里掏出十文钱,在旺财眼前一枚一枚的数,就像他面前的是一位真正的客人一般。数完,又从钱袋里掏两枚说是谢谢旺财赏赐。
整个过程完全无视旁边跟着的蓝田侯爷,和张大嘴巴的刘进宝。一人一马愉快的完成交易,伙计在旺财肚子上挠两下就当是额外的服务。
旺财大爷喝完酒往前走几步就把硕大的脑袋塞进一家挂着粗布门帘的店铺,里面没有传来惊叫,客人该喝酒的喝酒,该吃饭的吃饭,没人大惊小怪,有两位还打招呼,宛如熟人,店铺老板娘咯咯笑着装一盘子糖果子,一颗一颗的喂旺财,完了又从钱袋里取钱
在后世,童叟无欺就是一个笑话,这里不要说童叟无欺就是一匹马都没人欺骗,就连街边的乞儿也是努力的给旺财捋毛发揉肚子之后才从钱袋里拿两文钱买胡饼吃。
云烨发现他爱上了这个没有污染的时代,不用契约的时代人与人之间充满了信任,一诺千金,真正的千金!自己曾经制定了自以为傲的严密规则,让恪物院众人对侯爷的敬仰如同河水泛滥,他们没人担心严密的条款会约束自己,没有一个对侯爷提出异议。那时还以为是摄于自己的淫威敢怒而不敢言,现在看来,他们是在嘲笑蓝田侯的无知,拿自己日常的普通行为观点来让自己遵守,是何其的可笑。或许,可能,大概,也许自己才是大唐王朝最大的污染源,云烨不由自主的想
整个冬天的奢华,整个冬天没头没脑的胡混,貌似成功实则昏昏噩噩,周旋于达官贵人之侧,往来于王公贵戚之间,剽窃后世精华而无半点愧色,我何时成了这样的人物?我何时才能用心去干一件事,干一件真正有用的事?干一件自己的事?
恍惚间来到了宋濂的府邸。老头正在用饭,米饭,干菜,一钵肉而已。
看老头吃饭就像在看一部吃饭的教科书,优雅,整洁,而富有韵律,在食尽最后一粒米,最后一片菜干,他放下筷子,吩咐侍女那钵肉留待晚间再用。”云侯来访,不知有何见教?”老头端端正正的跪坐在案几之后,
“宋师,小子近日忽然心生迷惑不能自拔,特意来向宋师请益。”云烨顾不得跪坐的痛苦,为了请教强自忍着。
“汝师从世外高人还有何处不明,须要向老夫求教?”
“因为出世,所以不明世事,这些天做事杂乱无章,我虽有心,却无奈于世事洪流,只能随波逐浪,不能自主,家师说过哪怕困于陋室也当恪守本心,小子自认不曾让自己的心有过半点软弱,为何任然逃不脱迷失,是何道理?”
“大善!老夫观你生性跳脱,本以为你自悟尚需时日,不意你只稍入繁华就幡然悔悟,可喜可贺。”
“何喜之有?”
“心头自有警钟长鸣,使你不坠魔途难道还不值得贺喜吗?”
“小子如何回头?”
“你已回头,何须老夫指点。”
“南山可行?”
“心远地自偏。"”小子也算成年,求宋师赐号。”
“汝多才多艺,又通晓百家,孔子曰:君子不器。你就以不器为字吧!”老宋考虑了半天才给了这样一个字。
“小子多谢,今后小子就叫云烨,云不器。”
“君子不应该象器皿一样,只有一种用处。应该担负起治国安邦之重任。对内可以妥善处理各种政务;对外能够应对四方,不辱君命。你博学多识,具有多方面才干,不器之名与你相得益彰。”
告别了老宋,嘴里碎碎念着自己的字:“不器,云不器,好名字,器者东西是也?那全名念起来不就是姓云的不是东西?”
“老宋,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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