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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骑并驾齐驱,距离铁碑军镇尚有三四里路程,陈青牛突然之间心念一动,虽不知缘由,但是那股萦绕心胸间的浮躁,不言而喻,十分清晰。
陈青牛本以为是自己体内气血不定导致这种情况,但是当他发现谢石矶也在皱眉,就知道这种类似“金风未动蝉先觉”的玄妙感觉,对于修士而言,往往就是救命的稻草,须知“金风未动“半句之后,可是那“暗算无常死不知”!
是紧急入城获知真相,还是在停步城外审时度势,这需要陈青牛权衡利弊。
谢石矶破天荒主动开口问道:“公子,不然奴婢先入城?”
陈青牛摇头坚决道:“不知敌方底细,便贸然分兵,是兵家大忌。”
陈青牛突然自顾自笑起来,“若是调虎离山之计,公子我那可就要阴沟里翻船了。”
谢石矶扯了扯嘴角,就当是在笑了。
谢石矶突然放缓马蹄,扭头看了眼身后所背的大行囊,除了旧有的家当,还多了一只白狐托贺卿泉临别赠送的小包裹,已经被陈青牛继金银两大行囊之后,取名为“棋子囊”,有一大摞金石笺,有一部名为“木野狐”的无名氏棋谱,和一张小巧别致的黑木棋盘。
还有一封书信,白狐说那些金石笺,极为珍贵,珍贵不在本就已经足够价值连城的信笺本身,而是每张信笺上都盖有两方私人印章,一方是历史久远的龙虎山天师印,为“打雷”二字,是早年某位龙虎山掌教大天师游历至此,下棋下输了,按照赌约,便只好掏出印章借她一用,原本她是想借此渡劫,以龙虎山的雷法,抵御大劫天雷。一方私章是“陆沉”二字,她在信上并未详细解释渊源。陈青牛也想不出这位“陆沉”到底是何方神圣,照理说,私人印章,多是字号居多,不该用本名才对。
至于棋谱和棋盘,陈青牛暂时倒是瞧不出深浅,白狐也只说是寻常之物,只是相伴多年,感情很深,便不希望它们一同遭殃,还不如换个主人。
陈青牛蓦然下定决心,沉声道:“走,快马加鞭,入城!”
兵家修行,十分忌讳“畏缩不前”四字。
冥冥之中,陈青牛有一种古怪感应,迫使他顿生豪气,一往直前。
越是临近回头巷的宅子,陈青牛就越是感触深重,到了最后,等到两骑缓缓而行,终于见到巷口那座掩映在葱葱绿意中的寺庙,简直就是心口压重石一般,让陈青牛都有些喘不过气来。陈青牛如此,谢石矶更是如临大敌,已经握住尚未对接的两截诛神枪,陈青牛翻身下马后,脸色凝重,提醒道:“杀意极重,却不是针对我们。所以对方故意泄露出来的气势,更多是起到警示作用,以防无关人等的凑热闹。”
陈青牛缓缓道:“当然,也有可能是对方心思深沉,故意以此诱惑我走入陷阱。”
陈青牛一边牵马前行,一边跟她解释道:“如果是商湖止境刺客那类人物,并不知晓你我身份,只不过是因为种种俗世恩怨,而对我这位藩王府邸的客人暴起杀心,咱俩就算打不过,逃总是不难。若是……”
陈青牛略作停顿,眼神晦暗,继续说道:“若是观音座的死敌,要拿我这个最软柿子的莲花峰客卿开刀,那咱们两个就算逃到天边去,也逃不过一场劫难,与其鬼鬼祟祟东躲西藏,徒惹笑话,倒不如敞敞亮亮地跟人家战上一场。”
谢石矶点了点头。
陈青牛突然笑道:“什么时候你给我摇头一次?”
谢石矶咧咧嘴,不说话。
这一路上,街道上行人络绎,气氛祥和,与以往并无任何异样。
可是“寒暑不侵、神仙中人”的陈青牛,早已汗流浃背。
只不过陈青牛眼神坚毅,对于从回头巷那头传出的深重威压,不以为意。
从入城起,越是往回头巷深处走,陈青牛越是皱眉皱得厉害。
先前只感受到那股磅礴气息,冲天而起,不可匹敌。
如今置身其中,发现好似这股气息,不涉正邪,既非正道宗师斩妖除魔,也非魔道巨擘逞凶行恶。
简单得就像是有位大神通修士,从打盹中醒来,一不小心泄露出丁点儿的气机,就已经惊心动魄,足够让所有练气士避让一头。
一个半熟悉半陌生的嗓音,懒懒散散地在两人这堵墙的那边响起,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揶揄讥讽,“你这小娃娃,倒是不知死活,还真硬着头皮闯到这里了?”
之所以熟悉,是陈青牛听多了那人的言语,陌生,则是陈青牛从未想过,那么一号人物,会以这种语气说话。
然后院墙那方,就又有一声叹息随之而起。
赫然是那位慈眉目善的老和尚,叹息之中,充满惋惜和无奈。
陈青牛脚尖一点,掠过高墙,在贺家宅院内飘然落地。
谢石矶几乎同时站定。
主仆二人眼前,是一座数亩面积的小湖,有座湖心亭,只见老和尚站在台阶顶部,双手合十,长眉低垂,而且七窍流血,却不是浑身猩红的惨淡光景,而是一身金黄,宛如一尊被供奉在寺庙大殿的金身菩萨!
老僧身后,隐约可见是一头血肉模糊的狐狸,奄奄一息,身体与尾巴都蜷缩起来,比起寻常山野狐狸,它体型巨大如水牛,几乎占据了整座凉亭。
见到陈青牛这对主仆的身影后,大如小山的狐魅,艰难睁开一只眼睛,满满皆是故人之间作生死之别的深沉悲伤。
也有失望,亦有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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