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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没睡好,果然爬屋顶听墙角要遭天谴,果然听来的东西最磨人,害得我辗转反侧大半夜,早上起来面若秋霜唇若枯草,丑得很,丑得很。
侍女服侍我洗漱了,端上早膳来随意吃了些,便去前院找沐新。
路过昨晚那间密谈的屋子时,听见里面声音吵嚷,我探头看看,没发现沐昕,却是几个将领并道衍都在,立即丧失兴趣,懒洋洋打个哈欠,转身就走。
父亲却叫住了我:“怀素,进来。”
我皱了皱眉,其实我很不想认识他的属下们,我这样的身份,叫人家称我什么好呢?真够难为人家了。
结果他们不管表情如何,都恭敬的上来给我见礼,称我:“郡主。”
我怔了怔,看向父亲,他目光深邃,眼底淡淡血丝:“你的身世,允文已经知道,他继位后,我已经密奏他请求在宗谱上添上你的名字,当年先太子送你的那块玉佩,其实也是我托他转交给你的,那是你出身我朱家的象征。”
我心一跳,再一虚,忍不住摸摸袖子,随即放开,笑道:“何必多此一举。”
父亲欲言又止,叹了口气,示意我在一边坐了,道:“不说这个了,你来的正好,你素来聪明机巧,帮为父想个主意,如何躲过如今这一关罢。”
我懒懒往椅中一靠:“我一介女子,不懂你们男人的大事,找我是找错人了。”
“阿弥……”
“别别!”我一摆手止住了道衍:“你这杀心和尚宣佛号,只怕是对佛祖的亵渎,还是少来的好。”
道衍一笑,丝毫不以为杵,和声道:“谨遵郡主教诲,”顿了顿道:“昨夜和沐公子一席长谈,老衲等深有感触,郡主也是从荆州府一路过来的,当知如今局势危急,今上对诸藩王疑惧日久,继位后不体叔侄之情,不遵先帝临终之嘱,不念诸王血战江山之功,削藩夺爵,势如雷霆,王爷在诸王中功绩卓著,节制沿边士马,地位独尊,在今上看来,更是入肉之刺不除不足以安睡啊。”
父亲叹息,浓眉皱成一团:“若只是削藩,本王便带着家小安养京师也罢了,可看允炆行事,终究是不死不休,我一死不足惜,如何能让家小众将,因我而受牵累?”
他仰头,含泪,语气激昂:“如此,棣百死莫赎矣!”
此言一出,众将一阵静默,然后纷纷作感动状,指天誓日,誓死追随了一番,我心中冷笑,好个有情有义,淡漠荣华的燕王,我倒是不识呢,装什么装?我可知道他的心思,别说死,就是削藩,他必也反了。
难道拖着这些将领打一场师出无名争权夺位的仗,就不是牵累?
不论允炆如何行事,单从内心来说,父亲以其地位尊势,百战军功,必不甘居于允炆之下,何况先帝赋予藩王的权柄也实在过重了些,重到给人指尖探探,就可触摸天下之器的错觉,正如当年,早在先帝分封诸王时,叶伯巨所言,藩王势力过重,数代之后尾大不掉,到那时再削夺诸藩,恐怕会酿成 汉代“七国之叛”、西晋“八王之乱”的悲剧,提醒先帝“节其都邑之制,减其卫兵,限其疆土”,此人倒真是有眼光,当日先帝若真是这般做了,哪有今日的叔侄相残?
然而,终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若不能将锋锐插入你心口,便得等着你一箭穿透我头颅。
群情奋勇里,只有我和道衍安坐如常,我看着疯狂的和尚,这种装功,估计是他传授父亲的,哼哼,真真名师出高徒也。
好容易众人激动平复,道衍才不急不忙的开口:“眼下就有桩为难事体。”
父亲眉头微蹙:“先帝忌辰,按礼制,我须得去京城拜祭。”
此言一出,众皆沉默,谁都知道,这时候去京城,不啻于羊入虎口自寻死路。
我心念电转,目光掠过道衍的脸,那和尚并无丝毫为难之色,微低着头,脸斜斜偏向我,十指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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