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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辰低头,眼睛依旧发昏,并不能看清楚那些字的轮廓,只能继续将全身力气都凝在腕上,凭着感觉去写。
两名内侍很快抬了冰席进来,内廷司造为防他们被寒气伤到,特地在冰席之外裹了两层质地厚密的竹席。
纵使如此,一路抬过来,那两名青衣内侍依旧被冰席渗出的余寒袭得脸色发白,浑身打颤。
晏婴忙引着他们将竹席去掉,展开里面剔透的冰席,替换掉九辰膝下的竹席。
巫王扔下一卷竹简,道:“这是宫城戍卫营右将军怀墨的请罪书,世子有何看法?”
竹简挟着霸道刚硬之力,堪堪砸到案上,动静之大,让旁侧侍立的青衣内侍们吓得发颤。
九辰捡起来,迅速揽了一遍,一怔之后,才道:“南北两市的巡查防卫由怀墨负责,淮国质子在南市遇刺,确是戍卫营巡防疏漏之过,怀墨难辞其咎。”
巫王盯着他,满是探究,道:“孤还以为,你会替自己的「生死之交」说几句好话。”
九辰卷起竹简,道:“事关重大,儿臣眼中只有国法,没有私情。”
巫王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这处罚之法,便由世子便代孤拟定。”
九辰变色,道:“儿臣不敢擅自干涉戍卫营事务法度,请父王收回旨意。”
巫王眼底多了丝审视,道:“既是孤的旨意,何来擅为之说。说起来,怀墨所犯之事,也不止这一遭,世子若觉得为难,不仿将前些时日的欺君之罪一道替他定了,也省得孤再费力气。”
九辰总算明白今日巫王怒从何来,默了片刻,道:“朱雀道之事,全是儿臣授意,与怀墨无关。”
巫王挑眉,道:“世子眼中既然只有国法,便跟孤讲讲,欺君该当何罪?”
半晌,九辰道:“死罪。”
晏婴垂首侍立在一侧,只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里。巫王却并未露出愠色,反而极有耐心的道:“若不是暗血阁查出此事,世子打算糊弄孤到何时?”
九辰沉默,无言以对。
巫王脸色陡沉,道:“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九辰只能实话实说,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王,只是,儿臣确实没有想好何时将此事禀告父王。”
巫王似乎也并未打算深究,只让人换了盏茶,道:“朱雀道之事,孤要看到结果。”
九辰平静道:“儿臣遵旨。”
当夜,巫王依旧去章台宫用膳休息。
九辰誊写到夜半时分,实在熬得眩晕,便伏到案上小憩。
晏婴悄悄赶回垂文殿,甫一靠近九辰,冰席散出的寒气便裹挟而来,生生让他打了个哆嗦。
九辰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人却十分安静的伏睡在那里。这场景实在太过熟悉,熟悉到晏婴几乎以为眼前的少年依旧是多年前那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在无数个漫漫黑夜里,痛苦挣扎。
他双目酸胀许久,让人取了厚实的披风,轻轻的替九辰盖上,便复又悄然离去。
九辰睁开毫无睡意的眼睛,侧枕在臂上,静静的盯着晃动的烛火许久,才起身继续誊写案上竹简。
次日,巫王在章台宫用完早膳,并未回垂文殿,而是直接带了文时侯子玉去戍卫营蹴鞠为乐。
九辰一直写到中午时分,才誊完案上所有奏疏,待将它们一一搬回原位后,便昏昏沉沉的离宫回府。
日光炙烈,西市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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