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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骨碌碌——
脚上踢到了一样东西,远远地滚出去,不像石头。眉林顿了一下,继续往前,不料一脚踩到某样东西上,清脆的断裂声在安静的石林中响起,如同干燥的树枝。
眉林不得不停下来。她太清楚那是什么了。
往后退出一段距离,她铺好草,安顿好慕容璟和,这才回到刚才经过的地方。
蹲低身,灰暗的光线中可以见到一堆白骨躺在那里,肋骨已碎,破烂的衣服挂在上面,被风吹得扑扑地摆动,没有头。不用想也知道是刚才眉林那两脚造成的后果。
眉林仔细看了一下那衣服,烂得已看不出样式,只能作罢。她起身对着白骨作了两个揖,便要往前走,打算帮它找回头颅。
“回来。”没想到慕容璟和竟然会在后面叫住她。
眉林怔了下,心中竟莫名地感到一阵喜悦,脚下已自动回转。
“什么事?”她隔了一段距离问,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
“你如果走过前面那根石柱,有可能会找不回来。”慕容璟和没有卖关子,说出自己的猜测。说这话时,他不带丝毫感情,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让人不由得猜想如果他不是动不了的话,只怕不会叫住眉林。
“为什么?”眉林不由得又往回走了几步。事实上,她心中对他的话已相信了七八成。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这种信任来自何处。
“或者,你可以证实一下。”慕容璟和没有解释理由,无可无不可地道。
眉林的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直接走了过去,在他身边躺下,“睡醒再说吧。”她打了个呵欠,背靠着他的背,闭上眼。虽然看不出天色,但按身体的疲累程度也可以判断出,应该已走了一个白天。既然在这里停下,那就索性养足精神再走。
因为怕生火后会导致沙土中的毒渗进烟火热气中,所以她身上虽然有火折子,却并没带木柴进来。在这样的地方,只能靠彼此的体温相煨干熬过去,再没有别的办法。
幸好他们是两个人。眉林脑子里再次冒出这个念头,唇角刚淡下去的笑又浓了起来。
“那里有一个死人。”她开口,“应该死了很久,肉都没有了,只剩一具白骨。”
慕容璟和没有应声。眉林也不在乎,太过疲惫,很快就睡沉了过去。
眉林梦到离开暗厂那天见主人的情景。其实也不是完全一样。
她跪在有雕花大窗的卧室里,眼前炉香氤氲,一个人穿着白色的袍子,披着黑色的长发站在房间的深处,目含深光地看着她。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隐约觉得应当是一个男人,觉得自己应当知道他是谁。
窗外有人叫她,告诉她该上路了。她就走了出去。
快到门边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近在耳侧。她想那人病得真厉害,应该要治治,于是在腰上挑了几颗草药出来,想要送给他,不料看到的却是一具白森森没有头颅的枯骨。
她心中一惊,脚绊上门槛,“扑通”一下就往前扑倒。
脚一蹬,眉林从梦中醒来,满背的冷汗。
耳边的咳嗽声仍在继续,颇有些声嘶力竭的样子,却是慕容璟和。
眉林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翻了个身,手脚几乎都缠在了他的身上。兴许是太冷了吧。她想,但并没有放开,反而因为忆及梦里的情景,莫名地感到一阵恐惧,不自觉又紧了紧手臂。
随着咳嗽的剧烈,慕容璟和的身体颤抖到有些痉挛。
眉林觉得他有些可怜,便将一手按在他的胸口,一手按在他的背后,轻轻地按揉起来。神思却仍流连在梦中,有些迷茫,有些懵懂,完全没有察觉到慕容璟和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关切动作而僵硬的身体。
那个梦像是将现实混杂切碎揉融在了一起,毫无深究的价值。可是眉林却无法忽略那由梦境引起的来自心底深处的恐慌。
她从来不知道主人是谁。不只是她,暗厂的其他死士,包括其他部的人,只怕都罕有人知道。那天是她第一次见主人,虽然主人让她进入内室,她也守规矩地没敢抬头乱看。但是她有鼻子,她也不是聋子。
所以她闻到了主人身上带着的淡雅熏香,也听到了那声咳嗽,那声意外的让人来不及掩饰声线的咳嗽。当她听到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再也出不了那个门。
她曾在慕容玄烈身上闻到了那种味道,如今却在慕容璟和的身上听到了相似的咳嗽声,老天真爱跟她开玩笑。
“你摸够了吧。”慕容璟和因咳嗽而变得有些沙哑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在寂静的石林中响起。
眉林一呆,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势因为走神而变得极缓慢,像暧昧的摸更甚于按揉。
“放开!”不知是不是因为处境关系,慕容璟和竟然会觉得这样的姿势让他感到些许不自在,声音不由得转厉。
眉林回过神,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坐起来。抬头看了眼天空,她想要确定时间,却发现那不过是徒劳。
“你还睡吗?”她问。一梦醒来,非但没有起到丝毫解乏的作用,反而觉得更累了,加上寒气逼人,实在无法再躺下去。
“不了。”慕容璟和的声音恢复了平静,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因她的离开而感觉到寒气无孔不入地浸透本来就不暖的身体,必须努力控制才能让上下齿不打架,“扶我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再没将本王两个字挂在口中。
对于这细微的改变,眉林并没注意到。她依言倾身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然后拉过小板车,取下挂在上面装水的竹筒,喂他喝了两口,自己才喝,又分吃了一根烤熟的山药,觉得身体有了些许暖意,这才起身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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