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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秋白将那褪完毛的母鸡一把扔过去予茹云,茹云倒是真当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陶秋白见她的模样,禁不住得意道:“你把这鸡煮了吃,一块肉都不许剩,全都吃干净了!我可不想在偏院见到饿死之人,那可是触霉头的。”
茹云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忍不住觑起眼瞧他,心下略微一动。她原本这样当众给他难堪,他却还是在暗暗关切着她。
恰在此时,陶秋白也回过了头来,双目灼灼地望着茹云。两人目光接触的一刹那,茹云觉得如被电击,身子也跟着微微抖了抖。
她忽而又察觉出方才有些失态,一时忙扭过头去,装作不去看陶秋白,只是看着锅里的那只鸡。
陶秋白一路走到了水缸边上,舀了一瓢又一瓢的水,发狠地洗着手,几乎快要把手给洗烂了似得,一双手都被搓红了。
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杀鸡这样的粗活,下人去做便是,何劳他亲自动手污了手。他愈想,愈加觉得自个不可理喻。
为何他偏为着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着了魔,还做起这些荒谬至极的事情来?
“柳斯年……”陶秋白喃喃了一句。
听到斯年的名字,茹云深为诧异,一时禁不住转过身来,错愕地望着陶秋白。她们之间,从来就没有公开谈论过留斯年,这是两人之间的忌讳,永远不会提及,却又是茹云心下久久不能忘却的恨意与伤痛。
陶秋白并未有抬眼去看茹云的表情,不过冷声道:“我未有杀了他……不论你信不信,我还是要告诉你,这就是事实的真相。”
茹云一下就掐住了陶秋白的臂膀,眼眶也跟着濡湿了起来:“陶秋白,撕下你的假面具,好好的跟我说一说话罢。演了这样久的戏,你就不腻味,你就不厌烦么?呵……当初父亲为什么会入狱?斯年又为何会被通缉而被逼不得不离开上海?这一切,你敢说,与你无关么!”
陶秋白心下暗暗有些发痛了起来,面上仍旧极力的保持着镇定,他沉声道:“一切毫无证据。”
茹云的长发跌落在胸前,歪着头,不由得凄笑了一声:“沈增,我的叔父沈增,已经把什么都告诉我了!陶秋白,不要再欺骗我,也不要欺骗你自己了。你藏的这样深,这样算计着我,竟还风轻云淡地说一声与你无关?而我……竟然差些就信了你!我真是也恨极了我自己!”
“沈茹云,就算是我亲手杀了柳斯年,那也是他该的!你背着我与他私通,还怀了他的孩子!这样的丑事,我还能留你到现下,简直是你天大的造化了!”
陶秋白边说,边暗暗撺紧了手心,现下每说一个字,都若针扎般刺着他的心。这始终是他心下难解的心结,亦是他与茹云之间永远的裂痕。
可是那个沈增,可恶的沈增,也实在是该死!他原本背地里投靠了日本人,做了汉奸,要出城去为他们送重要的情报。陶秋白事先得到了消息,在城门口便将他缉捕了。
只是陶秋白千算万算,没有想到,沈增为了活命,竟然把心思直接动到了茹云的身上!现下就是把沈增千刀万剐,那也难消他心头的怒气。
“陶秋白,算了罢,不要再耗费彼此的时间与精力了。不如快些一枪了结了我,这样你也能痛快些。”茹云几近绝望地说道。
冷不丁的,陶秋白将腰边擦得乌亮的左轮手枪一把拔了出来,强硬放置于茹云手中。
他的下巴颏扬起,指着自个的额心,痛声道:“沈茹云,开枪吧,你不是恨我么?那就对着这儿开枪!若是当真一枪将我毙命了,我也决计不喊一声冤!”
茹云握着那柄左轮手枪,枪柄上的温热一点点传到心头,仿若一点点撕开了她的伤口,竟是肉薄过刀山剑树的痛楚。
她颤着手将枪支对准了陶秋白的额心,手指对准了扳机,简直全身都要爆胀开了,整个人痉挛不止,像要立马昏厥过去了。
“咚”的一声,那手枪跌落在地,茹云脚下一软,也一并瘫坐到了地上。
她含泪摇着头,而后趔趔趄趄的起了身想要走,却是一再地摔落在地。她只得紧紧的将自己环抱作一团,缩在门前的角落里,一时泪如泉涌。
“陶秋白,从前书上说,海上有一种恶鸟,专食人心肺。而你便是这鸟,喝干了我的血,又如此残忍的吞了我的心、我的肺……我真恨你……也恨我自己!”茹云面如死灰,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将这话说出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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