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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见到她,是在东寺。
那棵以前,她常去为他挂平安符的樱花树上绚烂如烟霞一缎的樱花,早就谢了。树却依旧生得青青郁郁,树枝上有她亲手挂上的平安符,五彩斑斓地点缀在树的新绿中,像是垂下奇异细碎的花。
他数过,有五十二个,五十二天,刚好是他出门云游的时间。
悬挂平安符的五彩斑斓的彩带,有很多已经在雨打风吹中褪了颜色,泛起了陈旧的黄,丝质的囊袋也开始发白,有些边缘已经起了毛或者破损,他依旧无比珍惜地都收了起来。
他都打开看过,每一个都是她的笔迹,写着他的名字,但有很多已经被雨水晕开,那清秀的字体糊成了过度的,重重墨色的递减是忧伤的花纹。
她是来,祭奠她死去的亲人,为他们祈福的。
她的面容有些苍白,气色也很差,跟在她一夜之间衰老了很多的父亲身后,安静地祭拜了八幡三神,香烟缭缭间,她美艳的眉宇低敛,像是死寂沉沉的湖沼,万物不生,万物不存。
她看见了他,只是淡淡地微微颔首示意,再没有其他。
quot;云兮,我的,云姬。quot;
于满浓池长长的朱红廊木堤的桥上,他疾步追上了她,扯住了她纯白娟质单衣的衣角,她的衣角上有一片片绣着的樱花纹路。
次比如鳞重重的衣裙之下,她像是被束缚住了的蝴蝶,那华贵的翼翅已是她不能承受之重,她想要超脱,却飞不起来。
quot;保宪大人。quot;
她停驻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quot;云姬,为什么。quot;
他一瞬间心痛如绞,她叫他,保宪大人。
她低头,眼帘低垂之下,凤眸定定凝望着满浓湖青碧色的湖水,她垂眸的样子安宁而清雅,她问:quot;保宪大人,如果你是我,你能怎么做?quot;
是啊,他能怎么做? 他也不可能放下年迈的父亲不管,他也肯定要复仇,所以,没有其他的解,没有其他的路。
她于是平和地看向他,从他手里一点点扯回她的衣角,她的神色冷淡,直直从他身侧错身走开。
quot;所以,我没办法等你,对不起。
你忘了我吧。去娶个其他对你好的姑娘,我们,从此便是陌路了。quot;
是啊,从此萧郎是路人的,陌路。
他想,他的小姑娘一定很难过,她是那个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的人啊,她失去的比他还多,还被迫嫁了个她一点都不喜欢的男人。
他想,这就是弑神的报应吗。
可为什么,不是应到他自己身上,而要去伤害那个美好,善良的姑娘呢。
她又做错了什么。
曾经的她是个活泼可爱的姑娘,她怕黑,怕打雷,怕很多东西,喜欢害怕的时候蜷缩在他的怀里让他紧紧地抱着,紧贴着他的胸口,但她现在看上去的样子,似乎什么都不怕了。
她的影子,都似乎带着浓烈的悲伤,她像是已经不再挣扎,被吞没了灵魂的,躯壳。
他想拥她入怀,亲吻她漂亮的眼睛,想抚慰她的忧伤。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她已经,是那个男人的妃子了。
之后即使见面,也只能是相逢不相识,相遇不相认的,陌路。
然后,同年秋天,他的父亲,强大的阴阳师,贺茂忠行,染上了肺痨,遂一病不起,不久便与世长辞了。
他于葬礼上,再次见到了她。
那日下着细雨,她也没有撑伞,细密的雨丝落在她欣长墨黑的眉睫间,化做碎小透明的水珠,像是眼泪,像是哀婉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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