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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相对比之下,虽然韦东功也是连遭败绩,但也总算打了几场硬仗,且将牛心堆防守了一段时间。可是没庐芒保这个赞普近亲刚一接手,牛心堆便顿时易手,使得蕃军的困阻拖延之计彻底破产。
所以在韦乞力徐的活动之下,韦东功便也没有遭受严刑,在韦氏表示愿意进献大量牛马并农牧封邑后,甚至就连军职都没有被免除。
至于出了没庐芒保这个草包的没庐氏则就惨了,没庐芒保身陷唐营不知死活,但其父尚秋桑却罪责难逃。赞普也没有给这个便宜舅舅网开一面,直接让人将尚秋桑锁入牛栏,与畜生同槽饮食以作羞辱惩罚。
抛开各种惩罚不说,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应对唐军的进攻。打破了桎梏之后,唐军来势极为迅猛,几乎就在牛心堆失守消息传回的第二天,积鱼城东面的山岭间便出现了唐军的游弈斥候,在山谷之间游走窥探积鱼城的防务布置。
积鱼城位于积石山的北麓山口,是吐蕃进入青海地区的重要通道,所以这座城池也是紧扼险要、修建的城高池阔。且此境作为蕃军的大本营,内外驻扎了足足十几万的吐蕃军民,暂时倒是没有失守之危。
但若仅仅只是没有失守的危险,自然不能让赞普感到安心满足。
须知他此次大举征召国中甲兵、气势汹汹的东进,那是为了与唐军决胜青海,要将唐军杀个片甲不留,可是开战以来便诸多不顺,现在自己还一步未动便已经被唐军兵临城下、马蹄蹬脸,是可忍、孰不可忍!
而且现在积鱼城虽然仍是军民声势浩大,但这人员的比例构成已经非常的不乐观。原本蕃军对于困阻大计寄予厚望,所以对牛心堆防线也是大笔投入,前期便投入了一万多人马、两万多名役卒,之后又增派了一万甲兵并三万役卒。
抛开那些乏甚战斗力的役卒不说,单单成建制的军队,蕃军便前后在牛心堆方面投入了两万多人。随着牛心堆失守告破,这两万甲卒虽然也逃回了一部分,但大部分已是消失无踪,即便没有被唐军直接消灭,逃散的那些蕃卒也很难再重新返回战阵之中。
如果再加上此前前路人马的惨败,开战以来,蕃军已经损失了超过三万甲员。如此惊人的损伤,足以令大军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眼下积鱼城方面虽然仍有聚众十余万,但是普通的牧民役卒数量已经超过了战卒。而且就连这些战卒,当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是由东域诸豪酋氏族以及白兰羌等邦部的私兵甲伍构成。真要与精悍的唐军交战,这一部分私兵部曲究竟能有多大的战斗力发挥,也是堪忧。
“传令山南、象雄等诸军,加速行进,六月以前早抵积鱼城一日,封功一等!”
情急之下,赞普已经顾不上对恩赏尺度的把握,为了激励后路人马尽快赶来,开出了极为丰厚的赏格。
然而这一赏格的下达,却直接挑动起了韦乞力徐等山北权贵们的敏感神经。蕃国可并没有大唐那种等级分明的官爵体系,所谓的封功,就是实实在在的人口、土地等封邑赏赐,一个等级的封功便是方圆上百里的农庄以及数百帐的农奴牧民。
听到山南、后藏等势力甚至不需要与唐军进行艰苦作战,仅仅只是脚程上加快几分,数百里的封邑便唾手可得,这自然让其他已经身在积鱼城的蕃国权贵们妒火暗生。
“后军尚在行途,封赏不必议之过早。况且脚程之劳得此殊赏,杀敌之功又该何以酬之?不如等到诸军毕集此境之后,赞普再下令重赏激励,届时将士振奋用命,破敌不难!”
作为山北权贵们的代表,韦乞力徐当仁不让的对赞普进行劝谏,接着便又说道:“眼下我军的确略有势弱,但仍拥此坚城地势。唐军虽有巨万之师,终究远来之军,力难撼此坚城。况且海西尚有噶尔家一路偏师,可以招至城下,协同防守。往年擅权作威者,钦陵一人而已,生死当前,噶尔家诸众未必没有效忠求活之念。臣愿捐所领三百里庄邑,以供赞普赐给噶尔家忠心几员传延后嗣。”
为了不让山南等势力大享利好,韦乞力徐甚至对噶尔家都想网开一面,当然钦陵并其直系血亲们是一定要诛杀掉的。
听到韦乞力徐的劝谏,赞普也意识到他做出这样的封赏的确是有些出格,稍作沉吟后便说道:“眼下虽然短暂失利,但有乞力徐这种忠厚大臣辅佐,我又何惧唐贼凶恶!噶尔家的确罪不至于族灭,可以赐给一线生机,让其中仍存忠心者戴罪立功!”
从赞普内心而言,他当然希望噶尔家满门死绝最好,可是眼下兵力不足,急需补充,所以那炽热的杀心也只能稍作冷却,先将噶尔家那些卒力召来协同防守。只要钦陵能够牢牢控制在手中,他也不担心噶尔家其他人敢翻起什么风浪。
于是接下来积鱼城便进行一系列的防务整编,按照以往的习惯,白兰羌并弭药诸部仆从几万人马被排布在了积鱼城前,赞普卫军并蕃军精锐们则防守城中。就连那些杂胡劳役中的壮力都被挑拣出来,稍作整编,授给一些简单的军械,用以弥补兵力的不足。
蕃军防务调整的同时,唐军也在快速的行军,旬日之内便抵达了积鱼城前。十数万大军,旌旗林立,遮天蔽日,直接覆盖了积鱼城东侧的大片山峦。
只不过眼下唐军主力仍然还不能直接对积鱼城发起进攻,且不说城外那营垒堆叠的数万杂胡仆从,早在蕃军施行困阻的时候,积鱼城附近的河沟也多有蓄水,如今那些堤坝尽被挖掘开来,河水横溢,在积鱼城外的沟谷洼地之间形成了大片的滩涂,既不利于军阵冲驰破敌。
当然这也算不上什么大的困扰,大军既已兵临城下,自然是逢山劈山、遇河填河。众多的山石泥土被从各处运载过来,几天时间里便在泽野之间堆填起了宽阔的道路,开始正式向积鱼城外的蕃营发起了进攻。
积鱼城下的那些杂胡仆从们也是可怜,唐蕃之间的战争无论胜负与他们也没有太大的关联,可是因为势弱于人、不得不被裹挟驱使参战。他们阵列于城外,直接暴露在唐军铁蹄刀锋之下,父母妻儿却仍被拘押在积鱼城的后方,既是人质,还要辛勤劳作生产,为城中蕃军提供给养。
幸在唐军劳师远来,同样也需要一定的休整,因此并没有直接将主力精锐投入作战,同样也以仆从军投入作战。
双方之间的装备与战斗力并没有太明显的差距,一时间倒也能够打得有来有往,只是作为强进的一方,唐军的仆从军们士气明显较之蕃军仆从要更加的高昂,所以在这连续的战斗中,蕃军仆从们也在被不断的消灭。
眼见到城外的战斗处于弱势,积鱼城中的吐蕃君臣们心情也满是焦灼。为了驱使这些仆从军更加勇猛的作战,他们索性拿这些人的亲属作为威胁。若是某一部作战不利,向后撤退,下一刻城头上就会抛下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俱是这些败退之军的亲属。
在这样的强刑威胁之下,城外那些仆从军们也不得不用尽全力,倒也暂时将这战争形势维持下来,没让唐军一方直接的兵临城下。
时间就在双方仆从的互相绞杀中流逝着,每熬过一天,城中的蕃军心弦便松弛些许,因为他们知道国中还有大部人马的增援。只要增援的人马抵达积鱼城,那么蕃军兵力便陡翻数倍,届时便可以肆无忌惮的冲出城池,在山岭间对唐军大加杀戮。
然而这样的期待持续几日后,突然被一个消息打破:山南诸路人马在抵达东域之后却并未继续前进,而是就地驻扎下来,以大军粮尽为借口就地搜刮钱粮牲畜,不独东域诸多庶人牧民遭受戕害,甚至就连韦氏等豪族的庄园封邑也都不能幸免。
“岂有此理!山南这些狗贼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得知这一消息后,韦乞力徐自是暴跳如雷,他明白山南那些势力之所以敢这么做,极有可能是得知了他曾劝阻赞普收回对山南诸军的超格封赏。毕竟这些山南氏族也都传承悠久,此前虽然不能在国中权力核心占据高位,但安排几个耳目刺探机密也并不困难。
那些山南豪强们一个个胆大妄为,甚至连国君都敢弑杀,报复韦乞力徐这种破坏他们好事的人简直就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
东域那些豪酋氏族们也都知晓了山南诸军正在他们乡土大肆破坏,纷纷来到韦乞力徐这里,希望他能在赞普面前进言、阻止惩罚这些胆大包天的山南豪酋。
然而韦乞力徐在恼恨之余,心中已经暗暗后悔此前在打压山南势力的时候表现的过于用力,更清楚眼下赞普已经将山南诸军视作与唐军决胜的关键。
他若此时再在赞普面前摇舌,赞普非但不会偏向他,甚至都有可能直接将他拿下,送给山南豪酋们泄愤。
所以韦乞力徐干脆龟缩在自家部伍之中,甚至连赞普几次召见都托病不去,不想这颗大好人头被赞普送给山南人作为赔罪示好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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