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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又为什么一定要反对?”邓丽莎却是不依不饶的态度。
邓廉就笑了:“所以我让你二选一啊,这就是相对的自由。你付出一些,我也退让一步,难道不公平吗?”
邓丽莎抬起手臂,重重抹了一把眼泪:“当然不,我深知你们老一派的计谋,让一步以彰显开明。我一旦答应了其中一件事,不出几年你就会重提另一件,然后又要怪我,怎么年轻时如何如何地听家里话,越大反而越不懂事了。抱歉,我这个人就是这个脾气,不管争取什么都想要一步登天,没有迂回,也没有中间地带。”
邓廉先是气极了,怎样这个自小让他骄傲的女儿,越大越没规矩,说她一句倒有一车的话来驳。可是再一细想,不过二十二的年纪,居然能把长辈的心思摸得这样透,倒不愧是他邓廉教出来的女儿,果然聪颖过人。因就转怒为喜,笑笑地走开了。
其实这一切,邓太太早已听见了,开了卧室的门,叉着腰冲邓廉低声嗔道:“你呀,真是老了,做事情一点魄力都没有!她学了这些诡辩的臭毛病,你居然还觉得有趣。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替她急死了,你也不帮着点儿。”
邓廉笑笑地一摆手:“罢了罢了,才刚过二十呢,等两年也还是风华正茂,并不要紧的。眼下多的是文明青年出国留洋,回国以后二十七八单着的也有不少,我邓家又不是养不起她。”
“哼,说的是呢。你向她妥协,暂时不要求她嫁人,她却不肯跟你妥协,少跟沈初云胡混。今天在公开场合跟记者叫板了,转眼不就让人家登报批了。改明儿啊你就瞧好吧,事情多着呢!”邓太太说完,眼睛一斜,转身按了电铃让佣人替她叫牌局。
留下邓廉一个人,望着两边房门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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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贺忆安按照纸条上留下的住址,如约来到砖塔胡同。
沈初云听见有敲门声,带起外出才用的大帽子。朝门缝里一望,果然是他,便热情又小心地将他迎入客厅。
贺忆安手里端着茶,站在客厅正中央,先是环视一圈室内的装饰,再朝院子里看了两眼,笑道:“密斯沈看起来不一般呀。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看谈吐又没有多大的学生气,想来是在此处做生意的?鄙人可真是有幸了,恐怕是见到了当代的巾帼英雄了。”
沈初云极力避免对于个人身份的交谈,胡乱搪塞道:“贺先生高看我了,我是来此地探亲的,这房子也是临时赁的,住不了几日又会搬的。”
这样的借口漏洞百出,实在叫人难以信服。
贺忆安低头呷了一口茶,不禁眉头轻拢。心道这个女子从出现起就怪怪的,说话做事有些不合常理。出手很阔,但又不说自己靠什么谋生。要说她是从事女子独有的发财职业,虽能解释清楚她的独来独往,可是行止一方面又实在没有半分的轻浮。贺忆安自问也是女人堆里混大的,见过不少跟着潮流做新派打扮的风尘女子,可是骨子里的气质是很难去掉的,除非是受过什么特训。
想到特训一词,这思绪一下子就收不住了。难道她是书里写的,隐姓埋名的女间谍?
天哪,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这样的人再漂亮,也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贺忆安脸上一僵,忙就说自己还有其他事情要办,然后从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就是那日在广德楼对面拍下的照片。
沈初云亦将事先预备好的钞票装在白信封里,双手奉上,贺忆安接得很快,也没有过多的言语,笑了笑就戴上了礼帽,出门而去。
有别于一般的主人家,送别也只送到门槛内,就连大门还是贺忆安自己去开的。这一个违背中国礼仪习惯的小细节,让贺忆安更觉得,今次像是踩着地雷而过一般。
而沈初云看他眼神慌乱,似乎是在脑中上演了一部天马行空的传奇戏码。她倒是很不在乎贺忆安的误会,其实有误会反倒更好,这意味着他仍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回到屋里,沈初云颤抖着双手,一点一点撕开封口。那日的情景,她是亲眼所见的。这照相就这一点不好,自己愿意照的,那是为了留住好时光,偷着照的,那是为了留住不堪的把柄。
看着自己的大哥,和现在仍是名义上丈夫的韩仲秋勾肩搭背,全然没有愁绪的模样,沈初云心里的百般苦闷简直难以描述。看到最后,他两个听完了戏,围着一个换下戏服的梨园女子上车,眼泪就刷刷地往下落。
若不是外头有人扣响铜环,她真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场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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