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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墙里开花墙外香
曹煜嘴上说的是不管哪个孩子做女婿都行,可继续说下去,终究还是露出了本来面目:“我听说赵大人的嫡子赵风为人老诚,不如我把女儿嫁给你,如何?”
曹煜是驸马,将门世家是大宋的专业驸马,而大宋文臣是很少去当驸马的,那位著名的小王驸马王诜其实也是将门子弟,先祖王全斌乃赵宋开国勋臣。
宋皇室屡屡与将门通婚,那些将门驸马与文臣的驸马不一样,文臣当了驸马,一辈子只能做个散官,而武将当驸马才有了“皇宫守门人”的资格,专门统御皇宫羽林军,官名称之为“驸马都尉”。
曹煜的女儿是公主生下来的,赵兴的孩子如果娶了曹煜的女儿,等于一步就跨入了皇亲国戚的行列,也与将门达成了通婚之桥。
赵兴稍稍沉默,拒绝得很干脆,甚至有点很不客气:“嘿嘿嘿,我向来以为:做男人最失败的事情,就是做了驸马。曹兄休怪,我这里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只是一提‘驸马’这个词,让我想到了王诜,想到了秦汉唐历代驸马,如今,青史中有名有姓者有几人?
但他们都是一世精英,当世俊杰啊。想想也可以理解,皇家看中的人物,能是平凡人物吗?当年看到王诜时,我就常常想,古往今来,那些驸马如果不做驸马,又会怎么样?凭他们的才学,难道不能在历史上留下浓浓一笔吗?
可惜他们做了驸马,甚至连历代史书都不屑记录他们,或在记录帝姬(宋代对公主的称呼)大婚时,顺带写上他们一笔。
人生得意事不过有三——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小别胜新婚。以我贫乏的想象力。想象不出有比‘做驸马进洞房’更倒霉的事情。这人生三大美景,顿时因为娶了帝姬,就失去其中之一,且今后连风花雪月都不能——身为一个男人,这还不叫失败,怎算失败?
曹兄也是驸马,张兄也是,但我认为曹兄能出京做到大名府兵马钤辖。已经算难得了。若非你出身曹氏将门,若非前任大名府留守高公猝卒,若非我突然与辽兵交手……若非这诸般巧合凑齐,恐怕你也得不到这个位置。
至于在下,在下此生以文臣自居,虽然也谋划过几场战事,但平心而论,我只适合做谋主。具体的战事还是帅梅州他们干的。而我本身还不打算位列簪缨世家,更不打算侧身皇亲。目前来说,我与簪缨世家关系良好,其中张氏三杰——张田、张立、张诚都与我有密切交往,但我不打算更进一步。我们何不把这种友谊保留下来,彼此相敬如宾,相待如友。”
赵兴这话是拒绝了曹煜地联姻要求,然而。这话却非常符合这个时代。
宋代是个崇文抑武的时代,文官们十分鄙视武官,以狄青立下的灭国功劳,尚且让文臣迫害死。赵兴进士及第出身,不愿以武将自诩,也是文官基本的心态。
像他这样的文官还有与他并列“元祐二将”的章楶,他一生都在与西夏人战斗,军事上的成就远大于其他方面。光是”深垒浅攻“的战略就给他赢得”大宋第一战略家“称号,但他平生最自鸣得意地成却是那首柳花词,听到人称其为“柳花先生”,便笑的见牙不见眉。
章楶一生仅以柳花词出名,此后他公务缠身,没有心思吟诗弄月,更没有佳作现世。在这方面,与章楶并称为“北章南赵”的赵兴名气显然要响亮一些。他以“人生若只如初见”赢得“赵初见”的绰号。又因“送别诗”赢得“赵送别”、“赵长亭”的称号。现如今,在文人初次相遇的宴会上若不高唱“人生若只如初见”。在送别的宴会上若不唱“送别歌”,读书人都觉得你这人很没有品味。
这样一位以诗名自称,侧身苏门弟子,还是公认的词曲大家地赵兴,若肯轻易同意身入将门,曹煜与张敦礼反而不信了。
稍停,曹煜退而求其次:“你那嫡庶子赵海怎么样?我听说他还没娶亲,不如我们两家定下这份亲事,如何?”
赵兴有口没心的哈哈笑,随口招呼从人,把话题岔了过去:“儿郎们,赶紧收拾,贼来了,把东西看紧点!”
曹煜抬头一望,发现稍远处,蒋之奇正领着王师儒,摇摇摆摆的向这里走。他再一回头,赵兴手下的士兵已开始忙乱地收拾现场,把该隐藏的东西隐藏起来,收拾到雷火鞭时,赵兴微微摇头,士兵一愣,马上明白过来,唯独留下雷火鞭在地上,其余地则干干净净。
宋人没有保密意识,也许是听到这里的爆炸声,误当作庆贺的爆竹,王师儒一好奇,蒋之奇便领着他来看热闹。
见到王师儒走近,帅范不露神色的走向前几步,横过身子,隐蔽地挡住整理爆炸点的士兵,曹煜与张敦礼赶紧背后身去,将赵兴给的手铳掖在腰中,赵兴反示意他们拿出来,虚情假意地教他们怎么填装火药,安装弹丸。
一时之间,场面冷清下来。
王师儒是作为“辽国遣送使”踏上大宋朝土地的,这个“遣送”与现代意义不同,它是古代礼仪“有来有往”的具体体现。大宋派来使节,事后辽国方面派遣送使一路护送,并至宋朝庭问候。它的任务是还包括向宋朝庭递交双方签署的协议,以获得宋朝廷的背书、送达岁贡地回执等等。
王师儒一路东张西望,走到赵兴面前,抱拳行了个礼,态度恭顺了许多,口称:“我才听说,原来赵大人是苏学士门下弟子,久仰久仰。大苏学士最近好吗?”
据说。辽人也曾用这样的相同问题询问过苏辙,令苏辙颇为郁闷的写道:何事纷纷问大苏?
当时,许多辽人听到苏学士出使辽国,都以为是苏轼来了,他们热情的慕名而来,但听到苏辙不是苏学士,只是苏学士的弟弟,他们立刻翻脸。转身不顾而去,让苏辙郁闷的吐血。
这是苏轼的时代,辽人问这话语气恭敬,幸好他问地是赵兴,赵兴从不以为自己在作诗方面能与宋人比肩,而他最自豪地就是身为苏轼门下走狗,所以他拱手回答:“家师甚安,多谢王大人挂念!”
王师儒马上问了一个令在场地宋人都颇为尴尬地问题:“我听说苏学士目前还是宋国罪臣。正在岭南苦地,我辽人久不闻苏学士新诗夷,有传闻学士受朝廷陷害,已死在岭南,令我辽人扼腕。赵大人,学士安否?”
王师儒满脸饥渴的神情,在场地宋官无言以对。
毕竟,这样一位才华横溢的大诗人竟以诗获罪。被当作国家罪犯,整个大宋都在后面羞愧。
此时,正是建中靖国元年正月。遇赦北返的苏轼在潘大临陪伴下来到京口,与表弟程之元会晤,三人相与登妙高台,游览金山寺。寺里,那幅李公麟所画的东坡画像还在——那是寺里地住持冒着极大的危险保存下来的,苏轼看着自己的这幅坐像。心里百感交集。
画是十年前的画,画中的苏轼是十年前意气风发的苏轼,那是西园雅集集会时,画家李公麟留下的苏轼形象。
这是一幅苏轼非常满意地作品,地点是在驸马都尉王诜王晋卿的西园,当时,全北宋最杰出的文学家艺术家几乎都来了。
苏轼就坐在这座王家花园的一块石头上,头上戴着他标志性的“子瞻帽”。手里拿着弯曲地竹杖。穿着宽大的道袍,神情严肃地望着花园的尽头。他的眼睛细长而又明亮。还是那样纯粹没有遮拦,眼睛上面地双眉细而挑,直插鬓际,使一张脸显得方正均匀。
他有着一个规整的嘴,上下嘴唇均匀,修整得体精致的髭须显得细而略长。
画中,苏轼的表情严肃,他的右手自然而然的下垂,放在一块黑色的石头上。
十年之后,苏轼死里逃生、万里北还,再见到这幅画时,禁不住悲从中来,想到他在黄州的四十五岁到五十岁地五年,想到他在惠州的五十九岁到六十二岁的三年,想到他名义上在儋州贬谪的六十三岁到六十六岁的四年!
他用颤抖的手,在画像的旁边留下了以下的话:“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此时新年,辽国新皇任命乌古部节度使陈家奴为南院大王,南院宣徽使、汉人行宫都部署萧常哥随后出使宋国,向宋国告哀,并宣告辽国新皇登基……这位使者刚刚上路,正在向顺保寨赶去。
历史稍稍有变化地是,陪同苏轼北返地人群中,除了苏轼在海南教导的一群弟子外,增加了一群广东学生,还有潘大临这位宋朝狂热“追星族”地存在。而潘大临出现在苏轼身边,也有了新身份,这位昔日酒店老板现在头上多了个官衔:广南东路客司使。这官职相当于现代“省委接待办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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