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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熊强人马离开的报告,元修终于露出笑容。他自恃极高,认为整个国中,能与自己相比的只有定远军的周毅夫一人而已。他甚至认为,当年萧图南是没有从他的关中军地界过,不然即便西瞻人也讨不了他的好去!
当然,元修是有骄傲资本的,从宁晏百般巴结,将如此重任托付与他,为了表示信任,又留下五万精锐大军就可以看出他的能力。
在他看来,敌人王敢的国公之位是世袭来的,在战场上虽然摸爬滚打半生,却算是个有勇无谋的主,凭战功肯定不能当此高位。如今他年过花甲,那是无勇无谋了。现在大苑,谁还能挡他的锋芒?
没想到他先是被莫名其妙骗出城外,后全力回军猛攻,竟然没有一举拿下这些泥腿子民勇。如今两日过去,伤亡还是他的精兵远比民勇多。
虽然在攻城战中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可骄傲的元修不允许自己像个只会拼命的傻子。他暗中谋划,这边用投石机佯攻,却悄悄把抽调的士兵派到东、北二门埋伏。果然,敌人的吊桥自己放下了!
随着他的令下,军中响起嘹亮的进攻号,东门埋伏的敌军一起大吼,向吊桥冲去。熊强见到中计,慌忙设阵拦截,可惜他带出来的不足百人,怎么能对付得了埋伏已久的生力军?
于是平静了两日的东城门,忽然间爆发出激烈的喊叫声和兵器碰撞声。熊强百人被逼至护城河附近。他这个小队是真正的战士,不需要指挥就能自己判断该怎么作战。
他们三三成组,组成无数个尖锥形状,不断转动,把歇了一口气的生力军送到最前面,另外两个退后暂歇。敌军与这样不断变换对手的小队对敌相对吃力一些,但是毕竟强弱之势太过悬殊。河水逐渐染上颜色,红色、白色、酱紫色甚至黑色,坚持了一会儿,终于被一支敌军冲上吊桥。
王敢知道中伏,连忙把主力调至西门,朝城下尽力攒射。他自己大吼一声,带着人冲到城门。
城门左近的战斗更是激烈,吊桥放平,城门现在是洞开的,敌人要攻进去,守军想逼退敌人,给城头时间拉上吊桥,双方都拼了性命。
在不足三丈宽的吊桥上,就像涌起了浪潮,一会儿推到这头,一会儿推到那头。激烈的厮杀开始,从这里到那里,无数的锐兵利器在对砍对杀,鏖战双方咬牙切齿,鲜血四溅,到处是刀光剑影,尸体很快也垒起来老高。双方就踩在伤者、死者的人体上继续厮杀,惨叫声接连不断。在这番浪潮里打了几个滚的王敢,身上片刻就负伤多处。
这等于是在野战,没有了居高临下的优势,没有了城墙的庇护,没有了守城工具的协助,无论民勇们如何拼命,也无法挡住数量上巨大的差异。
终于有一小队敌人杀进城中,火光升腾起来,一时城中大乱,哭号声自城内响起,更是动摇军心。眼看渝州失守无疑,王敢大吼一声,挥刀砍向一名敌将,此刻他的心情十分平静,半年多的逃亡,原来他把自己也丢了。如今在这血染红的土地上,他才重新把那个威风凛凛的王敢找回来。他耳边似乎又响起任平生的质问:“你死了没有?”
王敢心想:我怕什么死呢?我死了就是,可惜渝州竟只守了两日。
很快,南边城头终于也被一支敌军攀上,敌军一下子脚落实地,士气大涨。守城的李玉一不留神,身后的明黄色皇旗竟给敌军砍倒。那敌军抢过大旗,兴奋地高举着向城下展示,敌军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李玉大怒,自无数刀枪丛中猛扑出去,一下子将那执旗的敌人扑到城下,两人摔成了一团纠缠在一起的肉饼。城头士兵一起怒叫,手中兵刃举起,疯狂砍杀敌军。敌人被这不要命的冲杀逼退少许,然而随着东门大军进入,渝州城破只是弹指之间的事了。
城中已经可以听见清晰的厮杀声,任平生焦躁地来回踱步。花笺来到他身边,轻轻地道:“城要破了吗?”
任平生略点点头,花笺突然扬高声音道:“城池将破,你也是男人,为什么不出去迎敌?”任平生皱着眉头道:“我一个人,出去也不能扭转乾坤。大眼睛临行前再三叮嘱,让我保护你,我既然答应下来,就不应该食言。”
“保护我有什么用?国家要是没有了,你就是保护我一时,能保我日后不被人欺负吗?至于你说只有你一个人不能扭转乾坤……”花笺吸了一口气道,“当日青瞳如果怀了和你一样的心思,现在我们还在西瞻呢。任平生,我不管你行不行,只管你做不做!”
任平生双拳紧握,狠狠地呼喝了一声。
眼看不少敌人已经冲进城池,向城中挺进,军队过处,哭声一片。
突然之间,城中一阵骚乱,敌军潮水一般退开一条通路。一直平静的某个小院里,蹿出一条高大汉子。他一人手持长剑如飞而来,并不骑马,但他跑得比马还要快。
当他冲来,成百上千人组成的敌阵便轻易被分开两边。他用长剑荡开敌阵。敌人长矛向他攒刺过去,却赶不上他惊人的速度。转眼间他已经来到阵前,身后留下无数尸体。
青瞳和王敢都忘了任平生不是他们的部下,不会事事听他们调遣。他能忍到现在,已经是尽了自己最大的极限了。此刻什么皇上皇下、花笺鸟笺早被他抛至脑后,他被激怒了。
任平生赶到吊桥边,正见元修军中一个副将骑马闯上吊桥,他大吼一声,身子一纵已蹿到了那副将身后,伸出左手拉住敌将的马尾巴用力一扯,神力到处,竟将那马倒拖回几尺来。那马吃痛,长声悲嘶,前蹄高高竖起,差点儿将马上敌将闪下来。
马上将官早就慌了,反手挥刀想要砍死他,可是这一刀正撞在任平生长剑之上。这把长剑是任平生从元修腰间抢的,锋利无比,划过敌人长刀又毫不费力地将他切成两半,死尸晃了一下掉下战马。此时天色将明,在晨曦朝阳的映衬下,任平生以单臂倒拖奔马,城上城下看得清清楚楚,不分敌友,上万人都不由得大声惊呼起来。
任平生两脚分开,稳稳地站在吊桥之上,大声喝道:“王大人,你赶快领兵进门,我来守这吊桥!”
王敢听到,本想推辞,可惜他已经累得手臂发软,留下也是无用,只得叫了声:“任大侠,你自己小心。”便领兵进入城门。
元修的前军主将蓝威见到到手的鸭子想飞,拍马便冲了上来。他见一个大个子手持佩剑横在吊桥之前,也不问姓名,举起手中镔铁长戟照头便砸。他在元修军中也以神力闻名,这柄长戟有几十斤重,未落下来已经带起一阵狂风。
任平生一声大喝,有如晴天霹雳震响,双手齐出,竟然握住了长戟。
蓝威觉得如同碰到镔铁兵器一样,竟被震得双臂发麻。他手下正要加力,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自己用惯了的长戟竟然突然变得滚烫,如同刚从火里拿出来一样。这一下疼得突然,蓝威不由松手,长戟被任平生夺了下来。
蓝威手中一空,力气失控向前跌去。战场上跌下战马是极其危险的事,蓝威也是经验老到的宿将,连忙腿上用力,上身猛挺稳住身子。战马受力,斜刺里冲出,直冲出数十步远,这才拨转马头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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