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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李泰这么说,高仲密才吞吞吐吐把事情讲出来。
原来之前这段时间里,高仲密在华州也没有闲着,征辟了一些关西时流担任司徒公府掾属职位。
这所谓的征辟,却并不是赏识才性的招募提拔,而是有偿的。说直白点,高仲密明码标价的卖了一批公府掾属的官职。
“月前主公着我送布帛千匹入乡,便是由此得来。”
高百龄在一边解释道。
李泰闻言后也想起来有这事,当时他还忙忙碌碌的搞操作,高百龄送来的这千匹布帛转手便用来收购物料。虽然心里有些好奇,但也没有深问究竟。
他毕竟不是高仲密的嫡亲子侄,如果深入打听钱帛何来,难免有种责问高仲密怎么还藏私房钱的意味。原来这一批物货,是高仲密卖官得来。
“我见阿磐为了家计忙碌于乡,身为长辈总不好坐享其成,也该想办法为儿郎分忧分劳。”
高仲密在席中矜持一笑,一副此处可以夸我的神情,但很快脸色又垮了下来:“可现在,这件事却成了一桩不大不小的隐患麻烦。”
“难道会有人据此问责?如今庄园营生也日渐起色,若真这一番共事情谊不能固持,也可徐徐返还之前奉资。”
李泰得知缘由后,反而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公府掾属有职无权,像他就在司徒府担任一个从事,但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上过一天班。而高仲密这个司徒公,绝大多数时间也只在邸中消磨时间,转头又要升为太尉。
还有之前大行台所颁布的输赏格,同样也是明码标价的卖官,大家响应的还很热烈,也不见有什么世道名臣措辞激烈的反对。
这些事情,也让李泰下意识觉得西魏的官爵势位不算是多庄重的事物。即便有人据此问罪,无非和尚摸得、我摸不得,大不了事发前将这些僚属遣散,将之前收到的物货布帛再退还给他们就是了。
但真实的情况,却比李泰设想的要更严重和复杂。
“我本来也有这样的后计盘算,但今西朝用政却不同东朝。凡所公府自辟僚属,也需注录于大行台。即便来日不事公府,也要集赴大行台待选听用。”
高仲密又叹息一声,有些羞愧的望着李泰说道。
李泰听到这话,也越发有感西魏政权的人物匮乏,逼得宇文泰不止要搜刮勋臣财物,还要征集公府自辟的僚属,无论人还是物都不肯放纵流失。
“究竟还有什么凶险隐情,阿叔一起道来罢。”
李泰稍作感慨,便又直接讲道,若仅仅只是将这些僚属送入大行台,高仲密也不必如此忧心忡忡。
“这些新募掾属,有问题的倒不是出身,而是各自的才具。”
高仲密仍是一脸的愁色:“大行台待勋臣武人虽然宽厚,但对临民吏治却督查严厉。前听贺兰长史说,早在大统元年大行台便治吏刚猛,有秦州刺史王超世,乃大行台母族内兄、王太保从子,便因居治失术、贪渎有罪,竟被大行台书表赐死!其后用政也都督查严格,有罪必惩……”
李泰听到这里,顿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因为他发现自己也不干净,之前商原量地的时候,他还拿两头小羊羔贿赂郑满,多得了十多顷的山地。
但见眼下高仲密主仆都是一脸愁容,他便将此事暂记心里,找个时间跟郑满商量解决。
西魏财政状况恶劣,是从政权建立伊始便存在的问题。宇文泰虽然颁行输赏格并鼓励勋贵捐输,但这显然不是常规的增加财政收入的手段。想要让财政维持健康运行,保证编户籍民的赋税稳定才是根本。
西魏所统地区,大族豪强荫户严重,若是直接扩民编户,必然会威胁到统治的稳定。税源既然难以扩大,那么加强行政管理手段、以确保有限的编户能够正常生产和纳税便是重中之重。
大统元年算起来正是宇文泰弑杀北魏孝武帝、扶立如今的西魏皇帝元宝炬的年景,其时宇文泰权位未稳,又面对东魏高欢的强大威胁,居然因为贪污渎职的问题便杀掉自己的大表哥,足见他对整顿关西吏治的态度坚决。
毕竟宇文家入关的亲属就这么多,王超世在大统元年就担任秦州刺史这样的重要方伯,可见也是年富力强,是宇文泰能够执掌西魏政权的重要助手,却因为这个原因伏诛,的确是有警慑人心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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