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线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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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人死如灯灭（第2页）

他记得爷爷去世的那天晚上，家里的正厅就被设置成了灵堂。家里所有的人都披麻戴孝，哭天抢地。他当时算不上有多悲伤，只是觉得生老病死都是谁也无法避免的事情，再怎么痛苦再怎么难过，无论是谁都必须经历的。

他记得那些守灵的夜晚，烧掉了的纸钱的味道就随着空气的流动而四处弥漫开来。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从来都不喜欢。他甚至一直都对这种烧纸钱的场景充满了恐惧，他总怀疑在那些烧掉了的之前化成灰飘走时，是不是有灵魂附在那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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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爷爷在去世之前的几天，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可是就在去世的那天晚上，他却清清楚楚地听到爷爷在哭泣，哭得很伤心很凄凉。那时他并没有在爷爷的身边，他还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可是到半夜的时候他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这哭泣的声音。

有人说每个人在临死之前都会有所谓的“回光返照”的迹象。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在爷爷去世的那晚所听到的声音，会不会就是因为所谓的“回光返照”，所以一个行将就木的人才会突然有力气嚎啕大哭一场呢？

爷爷的遗体在灵堂里停了三天。

郑言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这三天里对他而言每一天都是一种煎熬。他感觉自己很压抑，总是在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爷爷的遗容。他想起已故之人生前的音容笑貌，居然感到有些恐惧和说不出的害怕。

或许因为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孩子，所以对这些东西才会有一种排斥的心理。

那三天的时间里，郑言听很多老人都说起灵魂这个话题。

老人们说，很多人在死的那一刻都会听到有铁链的声音，那是生命终止的信号。甚至会看到黑白无常就站在自己面前，只等那一刻结束之后，就带着这个人的灵魂前往另一个世界。但是这些没有人能看得见，除了那个快要死去的人。

人在死去七天之后，他的魂魄会再返回人间一次。这是他最后一次到这个世界，不管生前有多留恋都必须离开。当他再次返回人间时，会化作一阵风。这阵风会吹过他这一生所有留恋过的地方。

好像也只有当灵魂在最后一次返回人世间之后，才会安安心心不留任何遗憾地进入轮回道投胎转世到另一户人家。

郑言那时候听到老人们说起这些东西的时候，心里自然也是害怕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想起在爷爷去世之后，后人们给他清洗好遗体再慢慢地穿上黑色葬服的情景。

三天之后，爷爷下葬。

他看见一群人用担架抬起棺材，朝着墓地所在的方向走去。在这群抬着棺材的人后面，还跟着一大群宁家的后人。所有送葬的人都哭喊着，表情怪异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郑言看见队伍的后面还洒满了黄色的纸钱，他总觉得这纸钱有一种淡淡的说不出的怪味。

这群送葬的人每走几十米远，就会放一记鞭炮。他还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只是隐隐约约地知道这是这个地方的风俗。后来才知道之所以会放鞭炮做记号，是为了不让死者的魂魄在最后一次返回人间时迷路。

就在爷爷下葬之后的那天晚上，他起来上茅房，隐隐约约地听到背后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当时什么也没想就转过身去探个究竟，没想到这次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他竟看到自己刚刚下葬的爷爷，此刻就站在院子里的那片小竹林下面，对着自己笑着招手。

郑言被吓得大哭，眼睛紧密着再也不敢睁开。

可是当父母闻声都赶过来时，他却发现竹林下面什么东西也没有了，只是安静地吹过了一阵风。

这件事情一直都在郑言的心里留下了阴影，以至于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敢再独自在半夜里起来。

好像也是从那个时候起，郑言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有我们所看不到，但却一定存在的东西。

“你又在想什么？”王玉问郑言。

“也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发生的一件事情。现在都觉得什么都过去了。”郑言说着，眼睛里那种说不出的东西却一直都没有消散。

“怎么说那些奇奇怪怪，谁也不能解释的东西呢，有时候知道的越少，对于自己来说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我也明白。”

王玉突然感觉不太舒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之后，便开始狂吐。这是怀孕初期的征兆，她明显还有些不太适应。郑言看到她这个样子也心疼不已，可是每个女人却都不得不经历这一关。王玉吐过之后，郑言把她扶到床上休息。

郑言就坐在床沿上看着王玉，他在想象着两个人一起抱着他们的孩子，一起享受着天伦之乐的情景。王玉当然也能看穿郑言的心思，她对着他笑笑。

“你是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王玉笑着问郑言。

“我都喜欢。只要孩子健健康康地长大就好。”郑言说。

“你说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好？”

“这个我倒还没想过。离出生还早着呢。”

“那你现在想想，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我真没仔细想过，一时也想不出。你呢，你打算给孩子取什么样的名字？”

“我跟你说件事儿，前几天我做了个梦。梦见这孩子出世了，是个女孩儿，长得和你好像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我在梦里一直都叫她懿儿懿儿，她也不哭不闹，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看着我。醒来之后我又觉得这个梦好像有着别样的深意，我想起‘懿儿’这个名字时，就想到了这个孩子。所以我就一直都在想，如果我生的这胎真的是个女儿，那就叫懿儿吧。全名叫郑戚懿。你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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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玉说到这里，郑言的心里一惊。他感觉有些奇怪。或许有些东西真的永远也无法明白。郑言的心里就像是突然被什么给堵住了，只是觉得浑身上下都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