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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擦黑,但文素匆匆进门的时候,陆华亭却衣冠齐整,坐在案边的烛光下擦拭匕首,像是正准备出门的样子。
文素差点哭出来:“属下失职……青娘子跑了!”
陆华亭瞧她一眼,立即起身快步走进阁子,只见窗户大敞,床榻上尚有褶皱,桶中水有余温,但四面空空荡荡,没有了那道身影,只剩手镣搁在妆台上。
文素解释:“青娘子要沐浴,说手镣多有不便,属下一时心软就帮她解了。”
“她说沐浴你就信?”陆华亭道。
“她真在沐浴,属下在水里帮她解开的!”文素道。
陆华亭刚将手镣拿起来,有水流淌在他手上,闻言一顿,哗啦搁了回去。
沿着手指蜿蜒的水滴,却奇异的仿若火烧。
“看样子是缓过来了。”
他擦净手指,想到方才见到的空荡,心中说不出的烦乱,一言不发,拿扇柄挑开群青放在床铺上的包裹看了一眼,见那装钱的黄色布袋并未带走,只是瘪了些,他眼中浓黑方才消去,神色放松下来。
狷素道:“那长史还去不去线报那边?”
“去。”陆华亭低头佩好匕首,已是面色如常,“青娘子大约有急事,四处逛逛。她没走远。此处不安生,你二人找到,带回来歇息就是了。”
文素和狷素领命去了,陆华亭又道:“把杨鲤带上,他认识路。”
-
这厢群青追着那断续的串铃声响疾走,穿过街巷,看清前面那名游医的身影,是个瘦削老人,左手摇铃。
没过多久,群青就发觉文素他们缀在身后,她并未理会,若是遇险,多几个人还安全一些。
芳歇说过,李郎中在江南道遇险。既然她已经来到此处,听见串铃声,还是忍不住亲自追上来,哪怕是认错人,也可得心安。
道旁有人抱着的孩子大哭起来,这游医关切地走到跟前,却惨遭孩子的阿爷驱赶:“去去去,江湖骗子。”
他迷茫地站了一会儿,背好了药箱,继续摇起铃行走在夜色中。
那是一只粗陋的木头药箱,群青记得,李郎中珍爱的药箱是紫檀所做,他在长安坐诊,救人无数,怎么可能有如此怯懦和落魄的姿态?
群青快步绕到他面前,神色怔住。
那老人慌张抬眼看他,竟真的是她想象的那张面孔,只是比她上一世的记忆中憔悴得多,她几乎认不出这是当年她醒过来睁眼时,那个精神矍铄又面带慈爱的李郎中。
群青的目光落在他磨破的衣袖、歪斜的衣领和迷茫畏缩的脸上:“师父,李郎中?”
李郎中却毫无反应,有些恐惧地轻轻拂开她,往前走。
“师父,我是六娘啊。”群青只以为天太黑。
这苍老的身影停顿了一下,似是迟疑,他辨认起群青来,神色还是迷茫畏缩:“六娘,她不是已经进宫了吗?小娘子,我记不起你哪位呀。我要去看诊了。”
群青发现李郎中好像有些糊涂了。
从前李郎中将治病救人看得比天高,见群青要留在医馆,真将她当成徒弟爱护;后来得知群青要进宫,还是要去杀人,心寒失望,却还是帮她推了骨,而后再未见过。
上一世,救命之恩未曾报,成了群青的心结。
是以群青并不在意李郎中认不得她,只含泪走在他身边:“师父,你可还记得你何时来的江南道?”
提起此事,李郎中蓦地激动起来,手抖起来:“坐船来的嘛,船翻了,我的药箱、钱、我的药材和医书全都丢了。”
群青便大致明白李郎中一个人流离到江南道的辛酸苦楚。这木箱和串铃,想来都是他靠着四处行医,一点一点拾回来的。
“那为何不借些钱回长安呢?”群青道,“师父一去不回,医馆里好多百姓在等你。”
李郎中愈发糊涂:“我在长安还有医馆?”
“师父,您本来不是游医呀。”群青道。
提起治病,李郎中变得十分关切,他问群青:“那我在叙州,为何连普通病症都治不好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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