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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起淮记事非常早,别的小孩儿好像幼稚园的时候的事情都只能朦朦胧胧地记个大概,但他总觉得自己的记忆好像从两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记忆的最初是黑白的,有挤满了几十个床铺的大房间,墙漆斑驳的昏暗走廊,高大老旧的铁门,穿着统一白色衣服的小孩儿成群结队地跑,还有板着脸从没笑过的院长阿姨。
色彩开始出现,是遇见江清和的那一天。
那是午饭后难得的活动时间,小孩子们在草地上围成一圈儿做游戏,江起淮远远地一个人在墙角的树下看蚂蚁。
小小的昆虫排成整整齐齐的一条线,细细爪子举着比他们身体还大的白色东西,一只只在树底消失不见。
看起来只有三四岁大的小朋友老老实实地蹲在树下,抱着膝盖低垂着头,就那么默不作声地看了好久。
直到有阴影在眼前投下。
小江起淮抬起头。
老人蹲在他旁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在看什么?”
小江起淮没说话,默默地抬手,指了指树底。
江清和视线看过去,说:“这是蚂蚁,他们在运食物。”
小朋友肉肉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漂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一眨不眨。
老人笑着解释道:“你看到那些白色的东西了吗,那是食物,他们就把这些带回家里吃,不让自己饿肚子。”
小江起淮垂下头,认认真真地盯了一会儿,然后奶声奶气地开口:“他们的食物比身体还大。”
老人点了点头:“是很厉害,他们可以搬起比自己重很多的东西。”
小江起淮不再出声了,小小一只在树下抱成一小团,默不作声地看。
江清和也没开口。
一老一小就这么默默看着蚂蚁群一排排往洞里钻,直到太阳斜斜,最后一只消失不见了。
小江起淮盯着藏在土壤里那个小小的洞,好半天,才小声说:“蚂蚁回家了。”
“嗯,”老人应了一声,“蚂蚁回家了。”
小孩儿又不出声了,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小洞,眼睛里有藏不住的渴望。
老人看着他,眼角弯弯:“你想回家吗?”
“我没有,”小江起淮摇了摇头说,“院长阿姨说,有人喜欢的小朋友才可以有家。”
他没表现出任何一点儿难过或者委屈之类的情绪,江清和眼睛却红了。
他抬手,摸了摸他软软的头发:“阿淮也是有人喜欢的小朋友。”
小江起淮还是摇头,固执地,慢吞吞地说:“我没有的。”
“那从今天开始,爷爷喜欢你,好不好?”江清和眼睛湿润地看着他,声音和缓,“爷爷带你回家,阿淮以后永远跟爷爷在一起。”
江起淮记得那一天,日头很大,晃得人睁不开眼,绿树遮天蔽日,草地上大片大片毛绒绒的,嫩绿色的芽。
老人的手掌温暖宽厚,身上有好闻又让人安心的味道。
那是他生命中的,第一抹色彩。
-
江起淮睁开了眼睛。
月光轻薄,在地板上铺下一层淡白色的纱,卧室里悄无声息,他盯着天花板视线长久地停住。
床边的书桌上摊着两本书和一张卷子,墙上的挂钟悄无声息地走,“咔哒”一声轻响,时针和分针重叠在一起。
桌边手机屏幕亮起,然后开始震动,嗡嗡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锲而不舍地刷着存在感。
江起淮撑着床面坐起来,他靠在床头定了一会儿,才抬手捞过手机,接起来。
“殿下!”少女的声音一刻不停地,迫不及待响起,“你在干嘛呀,我打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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