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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眼儿平原腹地的这处沙场上,董卓主力六千骑军陷入绝境,袁南亭亲自调度的八千白羽轻骑愈发游刃有余,不断收割敌军头颅。
乌鸦栏子统帅耶律楚才所在的两千骑,与数目相当的白羽轻骑厮杀正酣,双方都未有落败迹象。
齐当国的六千铁浮屠,和洪敬岩擅自离开驻地的六千柔然铁骑,不期而遇,几乎同时赶至战场。
两股铁甲洪流迎头撞上。
柔然铁骑想要挽救仅剩三千多人的董家主力骑军,直扑正在扩大战果的袁南亭六千骑,铁浮屠直接在左翼绕过凉莽两支轻骑纠缠的战场。
轻骑对轻骑,铁骑对铁骑!
六千铁浮屠主将齐当国位于锋线中央,出现在最前方,一人一马一铁枪,身先士卒。
老凉王徐骁六位义子,陈芝豹惊采绝艳,战功累累,天下瞩目,白衣兵圣的美誉,是踩在春秋兵甲叶白夔的尸体之上得来的,名至实归。虽然叛出北凉,就藩西蜀,但是无损其煊赫威名。
褚禄山,虽然在中原恶名昭彰,但千骑开蜀注定要青史留名,之后在北莽腹地更是他遏制住了董卓十二战连胜的步伐,不但与那位北莽旧南院大王共称“南褚北董”,更被视为是董卓这个北莽兵法大家的苦主。
袁左宗,打赢公主坟一役连西楚都感到匪夷所思,史家兵家事后推演,极为推崇,断然若非袁白熊,当时徐骁七拼八凑起来的离阳大军,根本就没有机会去打那场定鼎之战的西垒壁战役,如今也已经是北凉骑军大统领,名正言顺。
姚简,叶熙真,生前亦是颇多庙堂赞誉,既有士子风流,又能运筹帷幄,若非晚节不保,凭借两人与年轻藩王的交情,各自担任一州刺史不在话下。
唯独齐当国,不但离阳朝廷和中原官场向来轻视,就连北凉内部也极少提及,风头甚至不及宁峨眉这拨名声鹊起的青壮武将,就连升任铁浮屠主将也被视为是新凉王的任人唯亲,仅此而已,与齐当国的领军才华并无关系。
即便是那些熟谙徐家家事的清凉山人物,大多也对齐当国这名印象中有勇无谋的陷阵将领不以为然,此人一辈子最擅长的事情,大概就是扛着徐字王旗跟在人屠身后鞍前马后,一辈子最大的成就,则是莫名其妙成了徐骁的义子。才华平平,声望不显,战功低微,这就是齐当国。姚简叶熙真死前,褚禄山不想帮忙说法,袁左宗不愿求情,唯独齐当国逆鳞出声。当时的北凉都护陈芝豹选择孤身离开北凉,褚禄山无动于衷,袁左宗冷眼旁观,又是齐当国偷偷挽留,只是陈芝豹最终也并未留下。
这么一个在最不该捣糨糊的时候偏偏去和稀泥的人物,如何能够在最重军功的北凉赢得尊敬?
齐当国一枪贯穿柔然铁骑一名百夫长的胸膛,怒喝一声,竟是就那么继续笔直向前撞去,不但将那名百夫长的尸体带飞马背,枪杆沾满鲜血的铁枪更是再度刺入后一骑的胸口!
势不可挡。
以主将齐当国作为箭头的骑阵在柔然铁骑的阵型中势如破竹。
齐当国两侧那条横线上的战场,几乎是一个瞬间,双方就各有两百骑战死当场,若是有人不幸受伤坠马,根本不似轻骑交战那般被敌人割去头颅,而是直接被敌方战马一冲而过,践踏致死,绝无生还的可能。
铁骑之争,落马即死。
四千骑柔然骑军入阵,还剩下两千骑遥遥停马远观,在这座广袤战场上显得格格不入。
耶律楚才看到这幅场景后,拨掉一枝北凉轻骑都尉疾射面门的羽箭,独自快马离开战场,来到那不动如山的两千铁骑跟前,对那个隔岸观火的冷漠男子愤怒道:“洪敬岩!你为何见死不救?!”
一双雪白眼眸的雄奇男子盯着这名出身尊贵的皇亲国戚,反问道:“我怎么就见死不救了?四千柔然铁骑难道不是在救人?”
耶律楚才怒极反笑,用战刀指向这名曾经跟他姐夫争夺南院大王头衔的武评宗师,“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保留实力?!怎么,上次在葫芦口给北凉骑军打破了胆子,要靠这两千骑还保命逃窜?!”
洪敬岩扯了扯嘴角,“我一开始就没想着你和林符能成事,之所以冒险前来,只不过是不想你耶律楚才白白死在这里而已,当然了,这次白马游弩手活着回去数百骑,倒是你们死光了,到时候皇帝陛下肯定会秋后算账,慕容宝鼎毕竟是姓慕容,他不怕被问责,我洪敬岩势单力薄,虽说按兵不动是合理举动,只不过有些事情,合情比合理更重要,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否则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着跑来凑热闹?”
洪敬岩盯着这个气急败坏的魁梧武将,讥讽道:“军功?这里有你和林符之前所谓的军功吗?”
他转移视线,望向远处战场,冷笑道:“如果说你们乌鸦栏子和黑狐栏子是白死的话,那么我的四千精骑岂不更是白死?”
耶律楚才恼羞成怒,嘴角渗出鲜血,伸手死死捂住嘴巴,眼神怨恨地盯住这位柔然铁骑共主。
洪敬岩平淡道:“耶律楚才,你记住,江湖上有陆地神仙,沙场上从来没有颠倒乾坤的神仙,所以你姐夫的那八千私骑死在这里,是大势所趋,我洪敬岩只负责把你活着带回南朝庙堂,至于其它,你不要奢望,也没资格奢望。”
耶律楚才没有转身,却用手中战刀指向身后的战场,“难道你就不想摘掉正三品铁浮屠主将齐当国的脑袋?!他的一颗脑袋,能让你洪敬岩一步封侯!齐当国他娘的还是徐骁义子!”
洪敬岩笑意玩味,似乎是不屑开口说话了。
耶律楚才坐直腰杆,松开那只手心布满猩红血迹的手掌,看着那些洪敬岩身后那些精悍异常的柔然铁骑,哈哈笑道:“你们这些柔然山脉里跑出来的蛮子,摊上这么个没胆子的主子,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将来战功是别想了,只不过倒也不怕会战死沙场!”
几名柔然铁骑千夫长眼神不善,蠢蠢欲动。
洪敬岩抬起手臂,阻止了那些千夫长的拔刀动作,双手轻轻握住战马缰绳,眺望远方,微笑道:“耶律楚才,不得不说,你比你那个滑不留手的姐夫差远了。他啊,也就是比你这个蠢货小舅子差了一个姓氏,真是可惜。”
耶律楚才不知为何骤然间平静下来,转头看了眼南方的厮杀,又看了眼相比之下十分安详的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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