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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成章刚吃完饭,残肴才撤下来。容七娘见瑶芳过来了,笑道:“方才还说起你来着。”瑶芳亦笑:“要是说我不好,一定是我哥在说谎!”容七娘道:“那他说了实话。”两人对望一眼,都大笑起来。
贺成章漱完了口,往太师椅上一坐,容七娘给他递了盏茶,贺成章略呷了一口,对容七娘道:“她一定是为今天爹上疏的事儿来的。”容七娘对瑶芳眨了眨眼睛。
瑶芳笑道:“是呢。”
贺成章道:“别急,爹做不来出格的事情。”
容七娘也说:“正是,爹做的很合正理,谁了不能说他错了。便是圣上有一二不喜,也不能将他如何。”
瑶芳道:“那上头坐的那一位,可不是什么好性儿。”
容七娘斩钉截铁地道:“那他也不能对御史做出什么事儿来。别说是御史了,就是像先头陆阁老,前阵儿的齐阁老,哪个他不恨得牙痒?又做出什么来了?前朝的事情,他们都是有分寸的。谁越过了界,都讨不着好。”她生于宦官之家,出生的时候伯父已登高位,父亲近年来也渐至二品。正如韩燕娘之眼界于瑶芳不算高,瑶芳于政事上之所知,也略不如容七娘。
贺成章听妻子这样说,对妹子道:“你这是关心则乱了。所有人都想做的事情,爹先做了,还是得罪圣上的事儿,不会有人再给他下绊子了。”
瑶芳道:“你们就这么拿得稳瓶儿?我不信满朝都是君子,万一就想阿谀圣上的……”
贺成章道:“爹有什么可以挑剔的么?”
没有,蠢得连错都不会犯。
容七娘道:“这接下来啦,会有旁的人跟进的。爹想再出头,也未必有那些人厉害。放心。”她这公爹,天生运气好得不行,能力又不咋样,想掀起风浪来,还差得远呢。
瑶芳这才镇定了下来,细细一想,笑道:“是我想左了,白耽误了你们的时间,你们好好说~说~话~”
贺成章作势要打她,瑶芳一闪身已经站了起来。容七娘道:“先别走啊,我还有事儿呢。”
瑶芳奇道:“嗯?”
容七娘道:“你会捶丸不?”
“啊?这个不是宋、元之时,上下皆好的么?”
捶丸这东西,瑶芳是知道的。顶好是在一片凹凸不平的场地上,挖些球洞,旁立彩旗,参与者以木杖击球入洞。知道是知道,却从来没有玩过。想要玩得有意思,须大片的场地,有闲情逸志,几个志趣相投的友人,结伴来玩。以前是风靡上下,多简陋的地方都能玩得起来。到了如今,越发的讲究起来,玩的人反而少了。多是有钱有闲的人,聚起来玩耍。
上辈子,元和帝有功夫都修道去了,宫里要求清静,根本没人玩这个。这辈子,净忙了,贺家也没有那么大片的球场。贺家不算穷,也没那功夫当捶丸是个消遣,白养这么一块地方。
容七娘道:“知道就好,过一阵儿,找个好天气,约上几个人,咱们玩玩去?”
贺成章对妹妹挤挤眼睛,瑶芳笑道:“好啊。”就知道这大约是受哥哥所托,要让她开心活泼一点。瑶芳也正觉得,镇日窝在家里,顶多是踢个毽儿、打个秋千什么的,总是出不了门儿。要散心,要么是种种宴席或去旁人家里,偏在京里认识的人又少。捶丸地界宽阔,倒合她心意。
容七娘道:“那可说定了啊。”
瑶芳问道:“什么时候呢?”
容七娘道:“现在天儿热,总要个凉快天儿。”
瑶芳道:“好,我去收拾去。”先去买本讲捶丸的书来读读,弄明白了规则再说,不晓得要不要订一套用器?
第二天一早起来,用过了早饭,瑶芳因将家务都交给了韩燕娘,闲得很,便去找贺成章借捧砚,让他去外面书店转悠转悠,看有没有卖捶丸的书的。贺成章道:“你平日都读的什么书呀?这个都不知道?买本《丸经》就是了。”说着,顺手拉开了抽屉,拿出几块散碎银子给捧砚,叫他去买书。让瑶芳回去等着。
瑶芳也不跟他客气:“那我就等着啦!”说完,识趣地走开了,将贺成章留在书房,估摸着过不多会儿,容七娘就该来了。
捧砚办事很可靠,不到晌午,就一头汗地夹着个蓝布包袱回来了。将书缴给贺成章,贺成章取来一翻,确是《丸经》没错。借了容七娘的陪嫁丫头侍琴,将书送给了瑶芳。
瑶芳取了书来仔细研究的时候,捧砚正跟贺成章一板一眼地汇报:“出门不久,胡同口儿遇着了辅国将军,他问我来着。我说给二姐儿买书,他问买的什么书,我想着,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就说,是买《丸经》,等天凉了,大奶奶要带二姐儿玩捶丸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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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姜长焕自打送了符纸、朱砂,没等到什么新动静,正在坐立不安。有心催促父母提亲,又怕惹到瑶芳不快。听说贺敬文上疏劝谏,他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此举必定圣上不快。他有些担心贺家,第二天就想到贺家来看看。
到了胡同口,见着了捧砚,一拍脑袋,心说,贺大郎精明似鬼,又有容二做岳父,此事必定无碍的。伸手拦住了捧砚,问他:“你做什么去的?”
捧砚认得他,连忙行了个大礼,一五一十地将事说了。姜长焕心头一动,面上平静地道:“去吧,路上小心。”他自己也不往贺家去了,径去寻了他的新朋友——叶国公的嗣子叶冀。
叶国公家教尚可,叶冀为人倒也不错。因叶皇后的关系,姜长焕与叶家很是熟稔。叶冀将来是要袭爵做国公的人,书读得差不多就好,也不指望着他考状元光宗耀祖——难度太大。倒是吃喝玩乐、人际交往,需要十分娴熟才行。叶皇后教导了姜长焕许久,等他迁出宫廷,便指点他找叶冀,多多认识些人,对姜长焕日后的发展也是有好处的。吴王系在京城,可没什么关系,叶家则不同。大家互为关系网上的一个结点,是件互惠互利的好事。
叶冀交流广阔。老君观的观主、相国寺的住持、多宝斋的东家、百味斋的幕后老板、庆国公、靖国公、安丰侯、平昌侯……诸如此类,就没有他不认识的。听说姜长焕来,笑着将他引到花厅里坐下:“怎么?无聊了?这大热的天儿,咱们到老君观避暑去?反正你我都无事,老君观那里又清凉,借他们几间屋子,我们也清净清净?”
姜长焕道:“圣上才去那里,遇着了,怕要被他问。”
叶冀道:“旁人巴不得能多见圣上一面,你倒好,还要躲着。也是怪人。究竟是什么事儿呢?”
姜长焕道:“你送我那套捶丸用杖,哪里做的?”
叶冀来了精神:“怎么?要送人?谁?志同道合的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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