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线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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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章 丑狐（第1页）

长沙有个穆生，家里穷得叮当响，大冬天连件棉衣服都没有。一天晚上他正坐在屋里挨冻，突然进来个女子，穿得花枝招展，可惜长得又黑又丑。女子笑着说：“冻坏了吧？”穆生吓得赶紧问她是谁。女子说：“我是狐仙，看你孤孤单单怪可怜，来陪你暖暖被窝呀。”

穆生害怕她是狐妖，又嫌弃她丑，吓得大喊大叫。女子却把一锭元宝放在桌上，说：“要是你愿意和我好，这钱就送你了。”穆生一看钱眼开，马上就答应了。床上没褥子，女子就脱下自己的袍子垫上。天快亮时，她起身叮嘱：“这钱赶紧去买些软布做床上用品，剩下的买点衣服、买点吃的，够过日子了。要是咱们能长久相好，不愁没钱花。”说完就走了。

穆生把这事告诉妻子，妻子也挺高兴，立刻用钱买了布料缝缝补补。晚上狐仙再来，看见床上焕然一新，高兴地说：“你家娘子太勤快了！”留下银子作为酬谢。从此她每晚都来，每次走时都会留下财物。过了一年多，穆生家盖起了新房子，里里外外都穿绫罗绸缎，俨然成了富户。

可后来狐仙给的钱越来越少，穆生渐渐厌烦了，请来道士在门上画符驱邪。狐仙一来，直接咬断符纸扔在地上，进门指着穆生骂：“忘恩负义到你这份上，也算绝了！但这点符能奈我何？你要是嫌弃我，我自己走就是了。但情义已断，你从我这儿拿的东西，必须全还给我！”说完气冲冲走了。

穆生害怕，赶紧告诉道士。道士摆起法坛，还没布置完，突然摔倒在地，满脸是血——耳朵被割掉一只！众人吓得四散奔逃，道士也捂着耳朵跑了。接着屋里像下石头雨一样，盆大的石头砸下来，门窗、锅碗瓢盆全被砸烂。穆生躲在床下，缩成一团直冒汗。

这时狐仙抱着个怪物进来，这东西长着猫头狗尾巴，她把怪物放在床前，喝令道：“嘻嘻！去啃这负心汉的脚！”怪物立刻咬穆生的鞋子，牙齿比刀还锋利。穆生吓得要死，想缩起脚，四肢却像被定住了一样动不了。怪物开始啃他的脚趾，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穆生痛得要死，赶紧哀求饶命。狐仙说：“把所有金珠都交出来，别藏着！”穆生忙不迭答应。狐仙喝了声“呵呵！”，怪物这才停下来。

穆生疼得爬不起来，只能说出藏钱的地方。

狐仙自己去翻箱倒柜，除了珠宝首饰、绫罗衣服，只搜出二百多两银子。她嫌少，又喝了声“嘻嘻！”，怪物又开始啃咬。穆生惨叫着求放过，狐仙限他十天内凑够六百两银子。穆生连忙答应，狐仙这才抱着怪物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家人才敢慢慢聚拢，把穆生从床下拉出来，只见他脚上鲜血淋漓，两根脚趾都被啃掉了。再看屋里，财物全被搬空，只剩当年那条破被子。家人用破被子裹住他，让他躺下。穆生又怕十天后狐仙再来，只好卖了婢女、典当了衣服，凑足了六百两。

到了约定的日子，狐仙果然来了，穆生赶紧把钱奉上，她一句话没说就走了，从此再没出现。穆生脚上的伤，治了半年才痊愈，而家里又回到当初一贫如洗的样子。

后来，狐仙投靠了近村的于家。于家本来是种地的，家境一般；可三年间，居然花钱捐了官，盖起连片的大瓦房，穿的华服居然有一半是穆生家当年的旧物。穆生看见也不敢过问。

有次穆生在野外遇到狐仙，赶紧在路边长跪不起。狐仙没说话，只用白手巾包了五六两银子，远远扔给他，转身就走了。后来于家主人早逝，狐仙还时常去他家，但家里的金银绸缎总会莫名消失。于家儿子看见她来，就远远跪拜，祈祷说：“父亲已经去世，我们兄弟都像你的儿子，就算不抚恤我们，何忍看着我们受穷呢？”狐仙听后，就再也没去过。

蒲松龄最后说：“妖邪之物来了，勇敢杀掉也算壮举；但既然接受了它的恩惠，就算是鬼物也不能辜负。富贵后就忘恩负义，连豪杰都会鄙视这种行为。如果不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就算给万两黄金又怎能打动他？看穆生见钱眼开的样子，分明是为了利益，连尊严和德行都可以抛弃的人啊！可悲啊，贪婪的人最终只会落得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