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线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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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易容（第3页）

“咣当”一声，铜镜掉在了地上，她颤抖的手指抚上自己的面容，热泪夺眶而出。

“我竟然真的，变成了你……”哽咽的声音，不知是喜是悲。

“是的，完全一模一样，只要你不说话，他不会瞧出一点破绽。”轩辕月神情也有些恍惚，秀眸中似见微波一漾，很快又消失在深沉的幽色中。

“咱们还要换过衣服，这样才不会让人发觉有何不同。”

“说得不错。”张若萱忙擦干脸上的泪水，站起身，两人互换了衣物。她们体型相仿，若不留神，倒也瞧不出多大差异。

只见一个雪衣翩然，一个紫裳流光，互相对视，面前的空气仿佛变成了一面透明的镜子，清晰无比地照见了自己的身影。

不约而同地，两人心底都升起一种淡淡的、奇异的感觉。对视片刻，轩辕月突然悠悠一笑：“若萱姑娘，你是不是有些累了？”

张若萱眼神已变得有些朦胧，轻扶额角，茫然道：“我的头好像有点晕……”

“不如上床躺一躺？”

“好。”张若萱晕沉沉地，任轩辕月将自己扶上了床，片刻之后，就已堕入梦乡。

轩辕月拉开锦被，盖住了她的身体。沉睡中的张若萱，再也看不出跟她有丝毫差别。她轻轻松了口气，自己的姿容体态，甚至眼神，都是对方模仿不来的，太子曾和她有过几次亲密接触，不难发现破绽，所以，只有让张若萱昏睡，才是唯一可靠的办法。

方才，她已暗中在易容的药膏中掺入了“天水”，这种迷药透过肌肤慢慢渗透进去，虽然药效要差一些，但依然能将对方迷倒。

张若萱带来的包袱仍然摊放在案上，轩辕月迅速从里面取出一瓶迷药和一瓶疗伤圣药，以及其它几样随身物品，突然目光一凝，看见一个小小竹哨。这哨子本是她随身携带，用来跟“影子”联络的，后来被人搜走，现在睹物思人，想起惨死的月影，她不觉眼眶一热，心下酸涩难言，顺手将那竹哨也揣在了怀中，随后将包袱重新裹好，塞进了床底。

一切弄妥后，她方长长松了口气。红烛已快燃尽，隔着重重宫墙，二更的鼓声隐隐约约地传来，像划破静夜的一道闪电，令人惊心地提醒着她，时间已经不多，必须尽快离开！

然而，她刚刚转过身，就听房门砰然打开——

夜色溶溶，月光朗照，一道颀长的人影悄然伫立，姿仪清贵，神情端凝。

竟是太子！

轩辕月霍然一惊，一颗心顿时狂跳不已，几乎要从胸腔中蹦出来。

“萱妹，你怎么会在这儿？”太子见到她，似乎颇觉意外，目光立刻警觉地往房内一扫，落到昏睡的张若萱身上，突然拧起双眉，声音骤然严厉，“你对她做了什么？”

他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快步抢到床前，仔细察看了鼻息，见她只是熟睡，方才放下心来。转首望着轩辕月，依然紧着眉，但声音缓和了一些：“你在这儿干什么？”

轩辕月强捺住怦然如雷的心跳，垂眸望着脚下，用张若萱的声音，尽量镇静地回答：“我来看看她，跟她谈了一会儿，她刚睡着。”

太子依然疑惑地盯着她，虽然垂下了视线，但轩辕月仍能感觉到两道犀利的目光紧紧钉在自己身上，脊背不觉起了阵阵寒意，如同被青蛇盯住的青蛙，几乎连呼吸都屏了。

仿佛过了半生那么长，太子的声音终于在寂静中响起：“萱妹，别的事表哥都可以纵容你，但是她——我绝不许任何人碰她，也包括你！”平板而深沉的声音，像一泓无波的潭水，没有涟漪，也没有温度。

轩辕月眼角一跳，头垂得更低，轻声道：“萱儿明白了。表哥若没事的话，萱儿想先告辞了。”

“去吧，早点回房休息，明日我再去看你。”

轩辕月赶紧施礼告退，虽然心下恨不得拔腿飞奔，但表面上却不得不摆出矜持稳重的姿态，慢慢转身朝外走去。

夜色幽深，红灯迷离，她的背影笼罩在一片黯淡的光影中，紫衣纤纤，身姿楚楚，竟无端有一种萧然。

“萱妹——”太子突然叫住她。

轩辕月脚下猛然一顿，纤指不由自主地握紧，拼命抑制住逃跑的冲动，哑声问：“表哥还有何吩咐？”

望着她紧张肃立的背影，太子眼中微微漾起柔和的神色：“你别胡思乱想，答应你爹的事，不会变。但是别的……我很抱歉！”

轩辕月心里“咯噔”一跳，走出几步后，却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地回首看了一眼——

那人坐在铺了锦被暖帐的床头，痴痴凝视着沉睡的张若萱，然后握住她的一只手，轻轻地，贴在自己脸上。烛光映照着他俊美的侧脸，也照亮了他眼中从未流露过的情感。

那样的目光，没有邪气，也不再暴戾，只有——温柔的忧伤。

一种莫名的悸动，自轩辕月心底爬升而起，渐渐缠绕住心房。她咬了咬牙，扭头继续朝外走去，然而神情恍惚之下，脚下突然一个踉跄，竟差点被高高的门槛绊倒。

“恭送小姐！”众侍卫轰然行礼的声音，猛地惊醒了她。举目一扫，但见月光清冷，遍洒深宫，夜晚的寒风微微刺痛了脸颊，也带给她无与伦比的清醒。

她迅速封冻了内心莫名出现的裂纹，重新挺直了身躯，踏着满地月华，神情庄肃地步出了凤仪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