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线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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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刺杀（第3页）

天仿佛受了惊，瑟缩地哭泣，雨落千行，湿透了京城的繁华。

已近深秋，这雨下得繁乱，下得冷清，淋漓不休，点点碎碎的寒声，将整个天地都淹没了……

夜深，驿馆内的灯还亮着，淡淡胧明，在碧纱窗上晕出一点残光，带着雨水的寒湿，隐隐约约摇曳着幽灵般的影子。

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在重重雨幕中显得支离破碎，隐约可辨出越来越激烈的声调，似乎有两个人正在争执着什么。

“先生，我不能眼看着轩羽被曝尸示众，他是为我而死，无论如何我也要让他入土为安！”

烛花猛地跳动，映出轩辕月苍白的面容，双眸盈满水雾，雾中却又燃着烈焰，焰中是彻骨的哀痛。

“万万不可！”风九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从容，“请公主冷静地想一想，轩羽不惜毁去尸身，就是为了避免被人认出身份。太子故意将他曝尸示众，正是想诱咱们上当，若去盗尸，就正好中了他的圈套。”

“咱们有这么多高手，难道还敌不过太子手下那些酒囊饭袋？”

“公主可知太子请了谁来看守轩羽的尸体？”

“谁？”

“青龙帮少帮主肖阳！”

“他？”轩辕月脸色骤变，瞪大了秀目，纤指痉挛般地握紧，“他为什么要处处跟我作对？为什么！”尖锐的指甲在掌中划出道道血痕，她心中悲愤莫名，一腔怨气在胸口横冲直撞，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怒吼翻腾起来。

“公主难道还对他抱有幻想？他不仅是肖阳，也是睿王，一个野心家，他心中只装着一统天下的霸业，又何曾有公主的位置？”

“不、不是的……他……”轩辕月狂乱地摇头，眼神破碎不堪，虽不信他如此绝情，却说不出一句为他辩白的话。

事实已经摆在那儿了，不是吗？

昔日他可以因顾忌她的感受放过轩羽，如今却可以无情地利用他的尸身设下圈套。她想起他临走前说的话：“我会阻止你的计划，不计后果，不惜——一切代价！”

果然，他不计后果地出手了，付出的代价就是他们昔日那一点残存的美好。

一直以来拼命维持的坚韧外壳，终于破碎了一角，散落在她怨愤的情绪里，如同窗外连绵而冰冷的秋雨。

风九歌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地响起：“公主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还有我们来此的目的。轩羽的事……就暂时搁一搁吧，小不忍则乱大谋……”

死一般的沉寂，唯有雨声，声声入耳，簌簌惊心。

轩辕月僵立不语，唇无血色，眼睛却亮得异乎寻常，好像里面烧着火，震慑得人心寒。半晌，她缓缓转身，走出屋外，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凄风冷雨中，娇小的身躯仿佛变成了化石，溶入无边无尽的浓黑。

“请公主保重凤体！”身后响起风九歌惶急的声音。这个一向镇定从容的国师，此刻也有些乱了分寸，慌了手脚。

冰冷的雨幕中，传来极度压抑的、带着寒意与萧瑟的声音，满含着痛苦无奈的沙砾，又似僵脆的琴弦，仿佛下一刻便会崩裂尽碎——

“月儿……不会……莽撞行事……请先生放心。”

“那公主你——”

“月儿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

“国师请回，恕月儿不送。”

风九歌愣住，轩辕月虽贵为公主，但一向视他为师，对他甚为敬重，从未用这样冷漠的口气跟他说话，可见她心中确实难过到了极点。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是看着这两个孩子长大的，轩辕月虽然一向对轩羽冷淡，但其实内心已视他为兄长一般，让她做出这样的决定，委实太难为她了。

不过，从另一面想，这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她此刻心中想必已将那欧阳逍恨之入骨，再不用担心她顾念旧情，这对他们的计划只有好处。身为皇室中人，在这个多事之秋，注定要舍弃一些东西，不得不舍弃，必须舍弃！

就让她冷静一下吧，也许这场冷雨可以让她彻底清醒。

风九歌默默地走了，自去令人熬制姜汤，准备祛寒的药物。他自己医术高明，倒也不怕轩辕月受寒生病。

就让她冷静一下吧。

一个人，静静地，想一想。

夜深近墨，风雨飘摇。

冰冷的雨丝很快湿透了薄衣，带走了身体的热量。风雨中，娇小的身躯有着仿若不胜的柔弱，却倔强地站得挺直，任雨点无情地打在身上，寒意入骨的刺痛，如同千万根荆棘尖利地扎在肌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