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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之间,又有泪水从金凌的眼眶中滚滚落下。
他一向觉得哭泣是软弱无能的表现,对此嗤之以鼻,但除了汹涌地落泪,没有别的方式能宣泄他心中的痛苦和愤怒。
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好像不能怪任何人,也不能恨任何人。魏无羡,金光瑶,温宁,每一个都或对或少该对他父母的死亡负责任,每一个他都有理由深恶痛绝,但又好像每一个都有这样那样的理由,让他恨不起来。可是不恨他们,他还能恨谁?难道他就活该从小失去双亲吗?难道他不光报不了仇下不了手,连恨意都注定要消弭?
总觉得不甘心。总觉得莫名委屈。
一名家主见他盯着棺材落泪,道:“金小公子,你是为你叔叔哭?”
见金凌不说话,这名家主以长辈口气数落道:“收起眼泪吧。你叔叔这样的人,不值得人为他哭。小公子,你可不能这般软弱呀,该正正你的……”
若是以往兰陵金氏家主还是一统百家的仙督之时,哪家的家主都绝对不敢以长辈自居,教训金家子弟。此时金光瑶已死,兰陵金氏无人可撑大梁,名声也差不多坏透了,敢的就来了。金凌心中原本已是千头万绪,五味杂陈,听这名家主指手画脚,大吼道:“我就是想哭怎么样!你是谁?连别人哭都要管吗?!”
那名家主没想到教训人反而冷不防被吼了,有些恼怒,旁人低声劝道:“算了,别跟小孩子计较。”
他讪讪地道:“那是当然,我怎么会跟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计较……“
蓝启仁看护着棺材运上了车,重新加固了禁制,回头一看,愕然道:“忘机呢?”
他刚刚还盘算着把蓝忘机抓回云深不知处后要跟他促膝长谈一百二十天,谁知一眨眼人就不见了。走了几圈,扬声道:“忘机呢!”
蓝思追道:“方才我对魏前辈说,我们带来了小苹果,就在庙外,含光君就和他一起去看小苹果了。然后……”
然后怎么样,不用说了。
蓝启仁看看慢吞吞跟在自己身后出神的蓝曦臣,狠狠叹一口气,拂袖而去。
金凌听到魏无羡和蓝忘机不见了,急急奔出,险些在观音庙的门槛上绊了一跤,然而再急,也追不到这两个人的影子了。仙子绕着他开心地打转,哈哈吐舌。江澄站在观音庙的门口一棵参天古木之下,回头看了看他,道:“把脸擦擦。”
金凌用力一擦眼睛,抹了抹脸,道:“人呢?”
江澄道:“走了。”
金凌失声道:“你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顿了片刻,江澄用讥讽的口气道:“不然呢?留下来吃晚饭?说够一百句谢谢你对不起?”
金凌急了,指着他道:“难怪他们要走的,都是因为你!舅舅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
江澄怒目扬手道:“这是你对长辈说话的口气?还像话吗!你找打!”
金凌脖子一缩,江澄那一巴掌却没落到他后脑上,而是无力地收了回去。
他道:“闭嘴吧。金凌。闭嘴吧。咱们回去。各人回各人那里去。”
金凌怔了怔,果然闭嘴了。
耷拉着脑袋和江澄并肩走了几步,他道:“舅舅,你刚刚是不是有话要说?”
沉默半晌,江澄摇头道:“没什么好说的。”
要说什么?
说,当年我并不是因为执意要回莲花坞取回我父母的尸体才被温家抓住的。
在我们逃亡的那个镇上,你去买干粮的时候,有一队温家的修士追上来了。
我发现得早,离开了原先坐的地方,躲在街角,没被抓住,可他们在街上巡逻,再过不久,就要撞上正在买干粮的你了。
所以我跑出来,把他们引开了。
可是,就像当年把金丹剖给他的魏无羡不敢告诉他真相一样,如今的江澄,也没办法再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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