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线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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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是非心是非到处有不看自然无（第1页）

第64章是非心——是非到处有，不看自然无

以孔子做人、以老子处世、以鬼子办事。

—蒋梦麟（著名教育家，北京大学第11任校长）

就从元曲四大家之一的白朴的名曲《庆东原》说起吧。原曲如下：

庆东原

忘忧草，含笑花，劝君闻早冠宜挂。那里也能言陆贾，那里也良谋子牙，那里也豪气张华。千古是非心，一夕渔樵话。

这首小令翻译成白话即是：看看忘忧草，想想含笑花，我的朋友，劝你忘却忧愁，趁早离开官场。能言善辩的陆贾哪里去了？足智多谋的姜子牙哪里去了？文韬武略的张华哪里去了？千秋万代的是非曲直，都成了渔人樵夫们一夜闲话的资料。

很多现代读者可能不明白，这个白朴，怎么搞的，竟然劝自己做官的朋友早点辞官？其实这与当时的历史背景有关。在中国历史上，元朝是最不重视文人士大夫的朝代，得不到重视或许还在其次，更令正直的人不能接受的是，他们或许可以不计个人名利，为天下苍生计，勉强留在朝中，做些利国利民的事，但事实上这也不允许，他们若要为官，就要迎合上层统治者，昧着良心，行尽苟且之事。所以，作者才借历史上著名谋臣姜子

牙、陆贾、张华等人，说明人才代代皆有，元朝不能重用，那就不要侍候他们，尽早辞官回家，莫贪一时功名富贵，而使自己不得开心颜。

这首曲子中，有感慨，也有愤慨，但感慨也好，愤慨也罢，最终都归于豁达与超脱，也即这首词的词眼——“千古是非心，一夕樵渔话”——姜子牙、陆贾和张华，尽管才华横溢，权重功高，显赫一时，而今不过成了渔人樵夫夜晚闲谈的话题。及早抛却官场的是是非非，回归无忧无虑的生活吧！

与白朴同时代的元曲大家胡祗遹也作过一首类似的小令，名为《沉醉东风》，据说是受了白朴的影响。全文是：“渔得鱼心满愿足，樵得樵眼笑眉舒。罢了钓竿，一个收了斤斧。林泉下偶然相遇，是两个不识字渔樵士大夫。他两个笑加加的谈今论古。”至明代，文学家杨慎在前人的基础上写出了一首著名的《临江仙》，也即我们熟悉的《三国演义》的开篇词：“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可见“千古是非心，一夕樵渔话”的影响之大，同时也从侧面提醒世人，古往今来，谁也免不了纷纷扰扰，唯有效法惯看秋月春风的山野隐士，把历史的起落与现实的纷扰化作下酒的佐料，生活才能超脱，心情才能洒脱。

唐代的诗人于武陵则在《东门路》一诗中进一步指出，“从来名利地，皆起是非心"，意指自古以来的名利场所，尤指官场和商场，都是最容易惹起人们的是非之心从而引发纠纷和烦恼的所在。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官场或商场之人就一定要挂冠归去，才能远离是非，尤其是具体到今时今日。有句话说得好，“官场是个是非地，商场更是是非地，挣钱是个是非事，人人是个是非人，变革的时代是个是非的时代”，到处都是是非，但只要我们不看是非，不谈是非，尤其是不没事惹是生非，那么是非就会远离我们，所谓“是非到处有，不看自然无”。

很多是非，是心理不平产生的。五台山文殊院门口有_对一放下千斤名利担，收回一片是非心——说的就是这层意思。《庄子》中也说：忘足，履之适也；忘腰，带之适也；知忘是非，心之适也。”强调的是一个“忘”字，说忘了脚，是因为鞋子舒适；忘了腰，是因为腰带舒适；忘却是是非非，才能达到精神上的安适。这里需要着重解释一下“知忘是非”中的“知”字，有人认为它是“知道”的意思，即知道或者说懂得忘却是非，心灵才能安适。其实不然，“知”在这里是知识与理性的意思。在《圣经》故事中，众所周知，上帝曾吩咐亚当与夏娃不要吃智慧树上“分辨善恶的果子”，如果站在无神论者的角度，其一，自然是为了垄断这种判断是非善恶的能力与话语权，其二，则是因为上帝知道，人类一旦有了知识和识见，就会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解释世间的善恶，到最后，大家都认为自己是对的，并进一步认为不遵从自己的人就是错的，世间从而充满了纷争，人心也多了种种不适。

其实，真理摆在那里，不言自明；善恶也摆在那里，用不着刻意区分。而世俗之人每天争来辩去的一些所谓是非，往往都是一些低层次的口水战，那些天天要说清对错、摆明是非曲直的人，并不一定是对工作有多负责，对生活有多用心，而是不懂得为人处世，是缺乏智慧的表现，也是欠缺境界的表现。所以佛家认为，修行之人，首先要放下是非心。是是非非太多，甚至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是谈不上修行的。

明代大思想家王阳明曾经在书中讲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一次，王阳明和一个名叫杨茂的聋哑人笔谈。王阳明先问：“你的耳朵能听到是非吗?”对方写道：“不能，因为我是个聋子。”又问：“你的嘴巴能够讲是非吗?”又写道：“不能，因为我是个哑巴。”再问：“那你的心知道是非吗?”只见杨茂高兴得不得了，指天画地、手舞足蹈，然后在纸上写道：“能、能、能。”于是王阳明对杨茂说：“你的耳朵不能听是非，省了多少闲是非；嘴巴不能说是非，又省了多少闲是非；你的心知道是非就够了。”的确，生活中免不了是是非非、痛苦、烦恼，但有一部分是非都是那些不懂得淡化是非的人自己招来的、惹来的、激化来的，为什么不在必要的时候装装聋、作作哑呢？

最后要说的是，我们不要忘却了“是非心”这三个字的本来意思，也即“明辨是非”，对一些生活琐事，我们真没必要事事弄个清楚明白，但对于一些大是大非的问题，我们不仅要心存是非，而且还要心存正义和良心，一定不要因为某些事情不符合自己的好恶而做出蒙蔽良心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