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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卯部虽然势力不弱,但在海西地区也不算特别显著。像郭元振此番所召集的两部胡酋,其各自势力便都超过了木卯部。
其中一个便是在朝廷还未出征青海之前便已经投靠了大唐的胡酋句贵,羌人句贵部乃是青海土羌中的大部落,盛极时分族众多达十数万众,祖上甚至曾经担任过吐谷浑国相大将。其势力大到哪怕句贵已经被郭元振招降东逃,但留在海西的部曲族人们,噶尔家仍然不敢赶尽杀绝。
至于另一个,身份则就更加的不得了,其人名慕容道奴,乃是吐谷浑王室后裔。去年钦陵在积鱼城外杀掉吐谷浑小王莫贺可汗之后,另择其他人去统御安抚留在海西的吐谷浑遗民部族,慕容道奴就是其中一个人选。
可现在,就连这样一个海西真正的实权人物都被郭元振给笼络过来,这也是让柳青倍感惊讶的原因之一。
在见到实力远比他们弱小的木卯部都获赐殊封,两名豪酋脸上也都不免流露出羡慕嫉妒之色。但在郭元振与他们小声交流一番后,两人神态便恢复了平静。
柳青将这一幕收于眼底,不免更加钦佩郭元振的蛊惑之能,同时也连忙又说道:“如今族中恶员已经诛尽,而我部也终于成唐国臣民。妾一介女流,并无征战杀敌之勇,唯今所愿,便是希望能够将部民率引东行,献于圣人天可汗陛下帐前,斗胆请问郭府君,我部几时可以东行?”
郭元振并没有正面回答柳青的问题,而是指着在座两名胡酋笑语道:“此番归义波折,虽然是县公决然定势,但外部壮势之功同样不可忽略。郭某谨遵圣意,自是不敢夸耀。但两部奔援,劳累有加,县公还是应该有所表示。”
“这是自然!哪怕没有府君建议,妾也不敢独享事成之利。本部族众、牛马所属,各分一成赠给两位,稍后族员计点清楚,两位便可领取报酬!”
柳青自然明白这两名豪酋在海西的势力之大,哪怕已经投唐,也不敢狐假虎威的让他们做白工。幸在过去这段时间里木卯部搜聚诸多杂胡部族,势力壮大不小,哪怕眼下要分出两成,也是可以承受的。
更何况她眼下新掌部族大权,重新建立族中人事关系就让人头疼不已,更加无从控制那些归附不久的杂胡部族,不如直接分给两部作为报酬,彼此还能建立起一个共同的利益。
听到柳青手笔如此阔绰,两名豪酋也都不免眉开眼笑,各自开口道谢。
“眼下族中情势虽定,但消息必然也难长久隐瞒。此间与伏俟城虽有沟壑为阻,但快马绕行亦不需旬日。若伏俟城惊闻此间讯息,妾恐灾祸转眼将至啊……”
在同两名豪酋稍作交谈之后,柳青又转头望向了郭元振,一脸忧心忡忡的说道。而听到这话后,那两名胡酋也都不复轻松神态,一起望向了郭元振。
看着几人一脸忧虑的神情,郭元振又笑语道:“钦陵悍名昭著,诸位有所忧虑,也是人之常情。但眼下青海时令所限,仍未破荒,大部迁徙,实在不易。若噶尔家果然出兵来攻,半道仓促迎战不如据此境地坚守,以待国中强援……”
“可是、可是……”
听郭元振这么说,柳青顿时一脸的情急,连忙开口打断郭元振的话。
郭元振却并不打算仔细倾听柳青的争辩与诉苦,只是摆手说道:“当下青海势力之所对抗,乃是大国之争,远非钦陵区区一悍臣能为左右。其部缩守伏俟城,才给了诸位归义求全的机会。事态如此,你等也各有体会。其来攻与否,尚在两可,无谓因此疑惧乱我阵脚。
郭某既然身入此境,便绝不会对诸位诉求置之不理,同荣同辱,应有之义!唐家雄功在即,岂会坐视臣员危亡而不救?即便势成至险,郭某既然在此,当赴死于诸位身前!”
“府君高义,导引我等归顺大唐,更约誓同生共死,我是信得过府君!如今青海已非旧时天地,即便大论悍然来犯,更复何惧!”
胡酋句贵这会儿也起身表态道,而柳青与慕容道奴见状后,虽然心底仍存几分迟疑,但也不便再表现得过于怯懦。
见几人暂时被稳定下来,郭元振才又说道:“早年蕃势猖獗,唐家于此用力颇有不继,不乏陇边士民因此流落寒荒,思乡流泪,让人心酸。今王臣再赴此乡,绝不能视此生离死别而不恤。所以请诸位但有余力,能够助我收抚此间流离之唐家士民,先行送返故乡,不要让这些苦命人众再受狼烟虐害,埋骨异乡!”
听到郭元振这么说,几人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这么说只有唐家士民在你眼里才算人命,要提前召集送走,而我们却要留下来帮你抵抗大论钦陵的进攻?
“作此请求,也是给诸位指点一个积勋的方便法门。我大军不久之后便要深入青海,届时流散青海之士民必然蜂拥来投。今次圣人亲掌军机,扬威破敌之外,更有抚恤救亡的大计,救活一人之功,更胜斩首一贼。诸位若能勤于救助,则大军入境之际,兵不血刃、先功已得!”
常同这些胡酋打交道,郭元振自然深知该要如何驱使这些虎狼鹰犬,一手画饼的技法早已经炉火纯青,张口就来。
果然在听到郭元振如此表示后,几人心中些许抵触便荡然无存,各自心中计议起来,而柳青更是直接表态单单她木卯部中便有上千名唐人在此,即刻便可交付出来。
如此一番计议之后,一直到了深夜,众人才散开休息。郭元振却并没有直接入睡,而是唤来李祎吩咐道:“你所部人马休养两日,待几部交付我国亡民之后,即刻护送东归。胡性狡黠,情势反复不定,我等领事者尚有智勇可恃,但那些深受灾害的士民们,实在不可再受危害波及,尽早送回国中,让他们能安养余生。”
“可府君独留于此,若情势再生波折,我担心……”
听到郭元振的吩咐,李祎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这也没有什么可怕的,胡性虽然狡黠,但其所思所欲,我观其如掌纹一般。”
郭元振摆手笑了笑,不无自负道:“况且我又是什么俗类,谁敢擅加虐害?皇命使我,身后几十万大唐精军是我后盾,虽独步狼窟,有何惧哉?”
见郭元振说的豪气干云,李祎不免也是大受振奋,同时忍不住叹息道:“憾我并无府君如此驱胡用命的调教之能,否则狼窟并行、驱胡杀胡,也是一大快意!”
“少年气盛,便是至宝。雄主治世,丈夫但有壮志不损,何患功名不著?只可惜我知遇时晚,蹉跎多年,恐时不我待,才要行险斗狠、追回旧时,不负主上赏识之恩!待到来年,四海沐恩、寰宇宾服,后辈但有志力能守壮业,便无需再舍命搏功。”
郭元振上前拍着李祎的肩膀,望着那英气勃勃的脸庞,不无羡慕的说道。
稍作抒情之后,他又沉吟道:“眼下留于此境,也是希望能为大军探明前程。钦陵绝非善类,一番隐忍让人不解,居心如何实在难测。今次于其巢侧策反挑衅,无论其人如何应变,都可窥其肺腑。”
如果仅仅只是木卯部归附与否,自然不值得郭元振亲身入此的犯险,他此番到来,更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要试探一下钦陵的真实意图。不独木卯部,甚至就连他之后又招来的两部胡酋,也都是试探钦陵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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