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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奘不忍看,也不敢看。
“锅漏了!锅漏了!”
玄奘猛睁眼,只听得那老道骂着什么“这猴子自己走了便罢,怎么还捣了我的灶”……
苍天!
他早该知道,那是孙悟空,是孙悟空啊!
“去就去了罢,换口新锅,炸唐三藏。”
——草。
他知道,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他怨啊,他真怨啊,明明是他们惹的祸……
可,好在孙悟空没事。
也是,真经嘛,哪儿那么容易取。这大概就是他的造化吧。
大概……就是对他佛心不坚的惩罚。
他任凭道童们解开捆绑,心里竟升起一种独特的感动:他陈玄奘,竟也可以为孙悟空而死!
他从前总是沉浸在自我塑造的矛盾心境中,一时自轻自贱,一时又贪生怕死。此刻,他却觉着,能为这短暂的单相思献上自己的性命,也算是一件值得的事……
“慢动手!镇元大仙,老孙来下锅了。”
悟空!
——终于,他还是没有抛下他!
***
早在方才他死意已决之时,就暗暗下了个决定:倘若他侥幸能活,绝不再胡思乱想。
可孙悟空的话,顷刻之间便使他那刚筑好的心墙土崩瓦解:“好生待我师父,一日三茶六饭,不可或缺,若少了些,瘦了些,面色差了些——老孙回来跟你算账!”
玄奘深知,自己在这一刻,彻底沦陷在孙悟空那不解风情的温柔里,再不可自拔。
在长安时,都道他出身名门,身世坎坷,却也是个光鲜尊贵的人物。就连选他为唐王做水陆法会,也是因为他“根源又好,德行又高”——瞧,多么惹眼的八个字!
那贯穿着他整个童年与少年的恐惧,那冰冷湍急的江水,那忽高忽低的巨浪,那深入骨髓的孤独与痛苦,那生离后的又一次死别……都成了看客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对于他们而言,他所有的伤痛不过是使得这故事更添趣味,更具传奇。
他深深地厌恶这一切,却又不得不照单全收。
不得不说,取经,对他而言也是一种别样的逃离。自踏上西行之路始,他终于可以不再当那稀奇的人物,享受那或憧憬或嫉恨的目光。
可他错了。
正如外公所言,就算他不在长安,就算没人知晓他那传奇身世,他仍然是唐王的御弟,仍然是大唐的取经特使。
可他知道,他这一生,是注定了要苦不堪言了。
而这一切,都随着孙悟空的出现,陡然改变。
他强势,他决绝,他叛逆,他凶狠!
说到底,不过是强者对弱者的不屑一顾。
可是,他却仍然对自己不离不弃,甚至三番五次舍身相救。
是啊,这都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徒弟,自己是他的师父。
他是那么那么讨厌。
可他又忍不住,那么那么喜欢。
玄奘轻笑。
这样一个“齐天大圣”,任凭是谁,都无法拒绝吧……
而自己竟如此有幸,能将他的爱恨身心全部拥有。
此时的玄奘,已全然忘记自己的心本应属于佛祖,他只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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