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线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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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风蕉雨绍兴十三年的春天（第2页）

临高阁，乱山平野烟光薄。烟光薄，栖鸦归后，暮天闻角。

断香残酒情怀恶，西风催衬梧桐落。梧桐落，又还秋色，又还寂寞。

词牌用的是《忆秦娥》，正宜忆亡夫，忆家乡，忆故国。

桐树真的很让异乡之客伤感啊，不但有“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的搓磨，还有“寒日萧萧上琐窗，梧桐应恨夜来霜”的刺促悲凉。

是西风催落的吗？那好时光去之何速，转眼又是秋色凝碧，鸦声清寒。断香残酒，暮天闻角，寂寥无限。

本词上片登高眺远，以“乱山平野”写全景、远景，点出时间、地点，乃在秋日黄昏，郊野高阁；接着点出所见所闻：云淡烟稀，暮色四合，啼鸦归来人未归，画角凄清不忍闻。

下片以“断”“残”“恶”“落”等一系列萧瑟悲凉之词，描尽草木凋零、家国残败之色，最后以“又还秋色，又还寂寞”

戛然收束，余韵无穷。

而恼人的不只有梧桐，还有芭蕉，所谓“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

那一声声雨打芭蕉，扰人清眠，更是叶叶心心，俱是伤情。

添字采桑子

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

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点滴霖霪，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

这首词咏芭蕉，说它阴满中庭，说它舒卷有情，说它滴雨霖霪，都还是常见手笔，然而一句“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真有千钧之力，瞬间惹下人的泪来。

“霖霪”，指雨水绵绵不断，滴滴嗒嗒，前面加以“点滴”

二字，描摹备至，细腻伤情，词人辗转枕上，夜半凄凉之情，清晰如见。

正是“乡愁怕听三更雨”，更何况，“故园无此声”？

三

好事近

风定落花深，帘外拥红堆雪。长记海棠开后，正伤春时节。

酒阑歌罢玉尊空，青缸暗明灭。魂梦不堪幽怨，更一声啼。

牌名《好事近》，颇有反讽意味，显然本来要写良辰美景的，然而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伤心，又哪里来的好事，如何欢喜得起来？

开篇“风定落花深”，大约写于宋金议和之后，时局稍稳，然而满地残红，能不伤心？

李清照喜欢桂花的暗香、梅花的清傲、菊花的隐逸、也喜欢海棠的妩媚、梨花的娇柔。

少年时，她因为一首“海棠依旧”而成名，到了晚年，“物是人非事事休”，却是再也没有了拥衾娇笑，“试问卷帘人”的情致了。

因为这一番“雨疏风骤”，再不仅仅是浸润花枝，“绿肥红瘦”，而是扫尽残花，“拥红堆雪”，何等触目惊心？

下片以“酒阑歌罢玉尊空”开启，显然李清照不是独自赏花，而是刚参加了一场宴席。这宴上不但有酒，还有歌舞，有青灯，十分热闹。

显然，李清照晚年的交际活动并不算少。无奈伤心人别有怀抱，看什么都是一番萧索，酒已空，歌已罢，夜已深，灯将灭，唯有梦魂不安，听杜鹃啼血。

（jué），即鹈，谐音“啼绝”。《离骚》有句：“恐鹈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

《汉书·扬雄传》注：“鹈，一名子规，一名杜鹃，常以立夏鸣，鸣则众芳皆歇。”

李商隐诗：“不辞妒年芳，但惜流尘暗烛房。”便是化用此典，说杜鹃嫉妒众芳之妍，故而啼绝，春归花谢，这也无可奈何，不能避免。

杜鹃暮春而啼，正是众芳凋谢之时，彻夜啼鸣，语声凄切，加上杜鹃的口腔上皮和舌头都是红色的，遂有“杜鹃啼血”之说。比如白居易在《琵琶行》中所写的：“杜鹃啼血猿哀鸣。”

宋代王令有诗云：“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