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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深情即是一桩悲剧,我从盖茨比对黛西的深情悲剧里回过神,发现窗外雨停了,天色拉上夜幕。肚子传来咕噜的抗议声,我准备出门觅食,钟斯宇打电话来,让我陪他去听音乐会。我怀疑自己听错了,受宠若惊,问他:“芸珠姐呢?”
“她最近有个画展要准备,抽不出时间,你没空?”
“不,不是,我有空,有空,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出去。”
钟斯宇热爱古典音乐,听音乐会这种优雅人士的活动对我来说有点突兀,重要的是能和钟斯宇相处,上刀山下火海我也陪他去定了。
我兴奋地跳下床,觉得肚子也不饿了,不知道是不是那句“有情饮水饱”的原因。我打开衣柜后傻眼,除了T恤还是T恤,除了仔裤还是仔裤,听音乐会可不能穿这些,在门口就会被门卫凶残地拦下。麦莉的尺寸我根本穿不下,不是太小就是太短,她那让人眼花缭乱的裙子闪花了我的眼。最后,我在我乱糟糟的衣柜中看到那条上次苏烈买给我的及膝礼服裙子,本想找个时间还给他,一直找不到适当的机会。好吧,就借用一次,后天见面还给他。
被自行车刮伤的脚还隐隐作痛,给了我不穿高跟鞋的借口,匡威搭礼服裙勉强算百搭,要不要化点妆呢?我在麦莉布满瓶瓶罐罐的化妆台前,后悔没缠着麦莉学两把刷子,只能随便抓着口红抹了抹嘴巴,糟糕,颜色太艳,不行,还要抹点腮红,糟糕,擦太多……出门的时候我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由于腮红擦太多,看起来像两坨羞涩的红晕,其实更像蟠桃,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没时间管那么多了。
雨已经停了,天气也为我欢欣鼓舞。我到校门口的时候,钟斯宇的车还堵在路上,他在电话里跟我抱歉,让我等一会儿。我太紧张,这算是我和钟斯宇的第一次约会吗?为什么我会紧张得像偷情一样?如果被麦莉知道,她一定笑死我。
为了避过熟人的目光,我找了一个隐蔽一点的位置,站在校门口的一根石柱后,既兴奋又忐忑地等着钟斯宇,等待的过程折磨人,好像凌迟的犯人一样,害怕一秒钟世界改变,发现原来这只是场梦境。
十分钟后,钟斯宇开着一辆本田出现,我终于松了口气确定自己活在现实里。他看到我穿裙子化妆的样子,微微愕然,笑道:“我差点认不出你,不是什么特别高档的地方,你不用打扮成这样也行的。”
我看到钟斯宇穿得很随意,知道自己听错了,原来是去听演唱会。一时间觉得自己打扮成这样很蠢很怂,不过听到是去听演唱会我又打鸡血似的激动起来,跳上钟斯宇的车子催他赶快开车,迟了要挤不进场了。
我们在演唱会上呐喊得酣畅淋漓,钟斯宇拿到的票靠近舞台,有舒服的位置可坐,视野极好,既不用担心被人挤晕,也不用担心被人群的声音淹没而听不到歌声,最重要的是不用担心被人踩扁脚丫,或者熏死在男粉丝的汗臭味里。
汪峰在台上歇斯底里地唱,唱得我热泪盈眶。多年来,我想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听喜欢的歌手演唱会的心愿终得以实现。钟斯宇连听摇滚演唱会也那么斯文,他安静地坐在我旁边,陶醉地听,不时回过头冲我一笑,笑得像希腊神话的神。我在忽闪忽闪的金属色灯光中,扭头去看他,心突然像个蓄水池,眼泪突然就掉落下来,毫无防备。
我大声对台上的歌手喊:“你再也不要去美国了,再也不要离开了。”以此来掩盖内心的慌乱。
钟斯宇伸手过来揉我已经剪短的头发,说:“傻瓜。”现场气氛热烈,声音像潮水一样灌入我的耳朵,他的声音被波浪般的热潮卷走,我听不到,但我知道他说什么。
演唱会结束,灯光亮起,人潮散去,我拖着钟斯宇,让他陪我等,等所有人走了再离开。我说我喜欢狂欢散场后的感觉,其实是想多拖延一点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我小学时候也这样犯傻,钟斯宇给我补习数学,他讲了一遍又一遍我还是装作不懂,故意把成绩考得很低,只为让他来给我补习,不过很快他就拆穿了我的心思,威胁如果考得不好就不许见面。好比现在,我们坐在散场后的会场里,荧光棒和纸花撒了一地,保洁人员拿着清洁工具从后面进来,开始从后往前清场。钟斯宇问我:“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我望着空荡荡的舞台,有好多话,浓浆一样流淌在心里,但我知道我一句也不能说,于是站起来伸了个大懒腰,说:“下次你一定要带芸珠姐来看,和心爱的人一起看演唱会什么的,最美好了。”
钟斯宇也站起来,只朝我一笑,淡淡地说:“走吧。”
车子驶出会场地下停车场的出口,拐过前门,我把车窗打开,让夜风灌进来,突然在街上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麦莉!她穿着在丽江买的印满大花的民族风长裙,我一眼就认出她,那条举世无双的裙子太招摇太风骚了。我就知道她不会错过这场演唱会,肯定是怕我伤心,瞒着我偷偷来的。本来我还觉得和钟斯宇来看演唱会对她于心有愧,现在嘛,我回去再找她算账。
我正准备让钟斯宇把车子拐过去,顺便把麦莉和许征也一起载回去,等到看清她身边的男生,我五脏纠结了,那人根本不是许征,而且年纪看起来比许征大多了,应该叫作男人。虽然28岁的许征也该被叫作男人,但他的举动太男生,麦莉总骂他幼稚。面对唯唯诺诺的许征,我常常产生一种他是学弟的错觉。
“开慢点,慢点。”我一边指挥开车的钟斯宇,一边把车窗关上,透过车窗看见麦莉和那个男人抱在一起又松开,再抱一起再松开,远远看着像举某种关于爱情的仪式。
我脑袋里乱糟糟的,想到老实巴交的许征,心一下子沉下去。麦莉有她的秘密。
“怎么了?”钟斯宇问我,笑得暖暖的。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他:“没事,没什么,我认错人了,我们走吧。”
我打心里希望自己真的认错人。麦莉回寝室时,我正在床上继续看《了不起的盖茨比》,一行字都没看进去。看到她那条大花裙子,好像香气腻死人的一朵巨大食人花把我整个脑袋吞噬,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把书合上塞在枕头下,盖上被子睡觉。
麦莉一边把绾着头发的发簪取下一边说:“哟,明天不是周六吗?你没熬夜看《行尸走肉》真是奇怪了。”
我假装睡着,并发出打呼的声音。麦莉走到我床前,她双手交叉胸前,说:“007,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之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最受不了你这样,演技烂得要死,又爱演。”
什么都瞒不过麦莉,被戳穿的感觉很糟糕,我把被子掀开,坐起来,看着麦莉,欲言又止。我该怎么开口?难道我要问她,是不是劈腿了?天知道我最恨劈腿的人。
“你吃错药啦?”麦莉看我憋着脸不说话,问道。她转身去卸妆,我看着她的背影,好像犯错的人是我。
“麦莉,今天的演唱会,你去看了是吗?”
“嗯。”
“和许征去的是吗?”
“嗯。”
“你骗人。”
麦莉停下手中动作,回身看我,她缓缓垂下睫毛,只是两秒钟的事,两秒钟后,她仰起脸继续给脸蛋拍爽肤水,好像自动过滤了我的话。
“我都看到了,你跟我说实话好吗?你知道我的性格,我不喜欢……”
“我就是知道你的性格,才没法和你说实话,否则你听都没听完,准跑去找许木头,先把他弄崩溃。”麦莉没有看我,依然很镇定地说,“那人是上次去丽江认识的,在北京开公司,人还不错,比较聊得来。”
“什么?”我从床上蹦起来,哐当一声撞到床板,痛得怪叫一声,“聊得来你就可以脚踏两条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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