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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气头上,追了也没用。”蓝延转身回馆里,疲倦地靠进沙发。
李萌萌贴心地倒了杯热茶,放在蓝延面前的茶几上,又默默坐回了服务前台。
甄专壹跟着坐进沙发,对着蓝延碎碎念。
“追了不一定有用,但不追肯定就完蛋,跑远了就追不回来了啊老大。”甄专壹一脸痛心疾首,宛如跑了媳妇的痴心儿郎,“唉呀,好不容易馆里来了个清新纯欲的大美女姐姐……”
“你先搞定你师父,我就去追。”蓝延懒懒抬眸,睨了他一眼。
“……”甄专壹缩了缩脖子,秒变怂蛋,“我去后院看看,新染的蓝夹缬晾得怎么样了。”
看着他脚底抹油开溜,蓝延失笑,揉了揉眉心,起身去了二楼雕刻室。
雕刻室里,陈墨义正埋头钻研手里的夹缬雕版,雕修两块对称木板上的每一条沟壑。
精益求精,不容分毫差池,一如他这个人,一丝不苟。
亮黄灯光,照明了他的根根白发,也映出了孤寂的背影。
他也曾有一头乌黑亮发,如今被时间染成了银白。
晃晃几十年而过,他仍坚守在最一线,亲手染出无数中国蓝,为古老夹缬的落寞绝迹而忧虑,为非遗向荣的新时代而欢喜。
蓝延倚靠在门框许久,并未打扰全神贯注的陈墨义,直到他忙完手中的活。
“来了?”陈墨义放下工具,摘掉老花镜,起身活动脖子和肩膀,发出嘎嘣响。
“墨叔。”蓝延走到案桌旁。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劝我,没结果。”陈墨义重新坐下伏案。
蓝延不再说话,拿过墙上挂着的蓝夹缬粗布围裙,系在身上,坐到了并排的案桌前,执起刻刀,专注地投入到半成品雕板的雕刻中。
气氛趋于柔和,时光缓缓静淌。
唯有刮磨碾磋的窸窣声,响在耳畔,衬出一室安宁。
许久,蓝延顿手停工,拿着刚雕完的部分,向陈墨义请教。
陈墨义摘下老花镜,凑近打了一眼,便迅速指出了两块对称雕板的几个细微偏差之处。
“不愧是墨叔,眼力比尺子还准。”蓝延夸了句,埋头继续修雕。
“少给我戴高帽。”陈墨义站起身,转圈扭动老腰,“这活,没什么厉不厉害的,就靠熟能生巧,你在一块板一块布上摸个四十年,也能一眼看出偏差色差。”
“那我努力,努力先在雕板染布上摸索个四十年,到时再来跟墨叔比比准头。”蓝延似在玩笑里允诺,眼眸染上几分暖意。
“到我坟头比啊?”陈墨义横他一眼。
“墨叔长命百岁,还要带领我们把东安民艺馆的蓝夹缬传承到子子辈辈手里,发扬到全球各个角落。”
提及传承,陈墨义的眼眸暗了暗,忧虑道:“现在掌握全套蓝夹缬技艺的年轻一辈,实在太少了,等我这辈的几个老家伙埋土里以后,再隔个几代,怕是这传承啊,就真断了……”
他哀叹了一声,眼底蓄满了愁绪。
“你妈当初创立东安馆,带着我们潜心钻研夹缬印染技术,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重现我大国多彩夹缬的绝代风华,可惜啊——”
思念故人与往昔,哪怕是历经沧桑沉浮的华发老人,也忍不住眼眶泛红。
“我愧对你妈的期望啊。”陈墨义哽咽,“是我手艺不精,到现在还没复刻出那幅彩色夹缬……”
蓝延垂眸,掩下默声蔓延的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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