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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她叹息,她说:“我好中意你。”
言夏的粤语能听不能说,白看了这么多年TVB,大约就是天赋不足。东方人又很奇怪,越热烈越没法直接表达。古诗里绕来绕去总说相思,千山万水,就是不在眼前。
幸而有外语、方言,套个壳,总算能扭曲出口。只是发音奇怪。他忍不住教她:“吾猴总意雷。”
她低低应了声:“我知道。”
周朗也叹了口气,伸手揽住她。她当然是中意他。他能和她在一起,她肯和他在一起,多少都有点奋不顾身。她克制住恐惧与不安,他面对过宋祁宁的威逼利诱。都想过放弃,都舍不得放弃。
但是有时候甜蜜没法对抗一根稻草。
人扛不了那么重,当时间一重一重迭压上来。能忍受一个月、两个月,能忍受一年、两年,那五年、十年呢?他是在路上已经想得很清楚,所以在病床前根本没有犹豫。他知道这个后果。
他承受这个后果。
他听见她说:“……别怕。”
他听见自己问:“怕什么?”
“无论什么。”
无论是他父亲的生死,还是要被迫面对的一切。无论什么。她想她会坚持到不能不放手的时候,哪怕会痛一点。
那人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侧转身,与她额碰额,面对面,呼吸可闻。喉结微动,同样压低了声音说:“好。”
郑重仿佛承诺。
到午时手术还在进行中。医院说过大手术,保守估计得七八个小时。众人去餐厅用餐。人到齐,周朗给言夏介绍。周朗这个人,无论心里有多懊糟,人前总能撑出个不动声色。
周明依酸溜溜地说:“明朗哥真是爸的亲生仔,言小姐眼光厉害!”
言夏也佩服她这个亲爹生死未卜还有力气说风凉话的劲:“我相信周先生周太太教出来的周小姐,眼光不会比我差。”
周明依:……
周朗想明依这眼力也是绝了,就没和明娜通个气么。勉强打个圆场:“吃饭吧,昨晚也熬到半夜。”
周明依咬唇,她相信换个场合她能把这个飞上枝头的麻雀抽到彻底闭嘴。但是眼下亲妈在坐,亲爹在病房里,到底不好放肆,便只哼了声。一桌子远近亲疏,还是遵守了“食不言”的古训。
食毕又是漫长枯燥的等。
周朗情绪好转了一点。细细碎碎和言夏说些旧话:“我头次来香港的时候也听不懂人家说什么。我爸就教我不要随便吃人家给的东西。后来我二叔拿巧克力给我,我就非得等他吃过才肯吃。”
言夏心里想周朗那只古怪的耳钉也不知道是他爸给的还是他二叔。“90年代挺乱的,”她顺着他说,“所以你爸驯你跟驯宠物狗一样也没啥不对。”
周朗总觉得这个比方有哪里不太对。
“……我爸和我妈不一样,”周朗想了想,也不好形容,又想起来,“我忘了你见过他。”
言夏说:“周先生不难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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