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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星戴月一心为公贫下中农好领导
忙里忙外事无巨细知识青年贴心人
横批是:人勤春早。
众人看了一起喝彩。贺嫂虽然识不了几个字,却是个明白人,连连摆手道:“这个不能贴,千万不能贴,哪有贴对子自己夸自己的?”
齐浩楠一听,明白过来这个理,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
傍黑时分,五个男知青来到女知青的房间,为了过年,淘气和辛弦提前几天就到公社买回来肉和菜,又从社员家借来案板、炊具,大家一起包饺子。顾罡韬早早就把两盏油灯罩子擦得亮亮的,灌满了煤油,为了熬夜,又特意买了一包蜡烛。
天黑透了,大孬和天星把炕烧得热热的,大家围坐在炕上,一边包饺子,一边海阔天空地聊天。饺子煮熟了,淘气为每人捞了一大碗,尹松给大家倒上酒。大家一起举杯,五个男知青三口便把小半碗酒喝了个底朝天。顾罡韬、尹松酒量大,只是稍稍有些发晕,赵天星和大孬已经手舞足蹈起来。淘气的酒倒得跟男生一样多,她借口煮饺子,只是慢慢喝。辛弦本来不喝酒,架不住男同学软硬兼施,只好抿了几口,顿时脸颊发烧。看到辛弦不胜酒力的样子,齐浩楠不禁想起自己偷偷看过的话本小说里的诗句:三杯竹叶穿心过,两朵桃花上脸来。此时的齐浩楠已然有了些酒胆,便盯住辛弦定定地看,被辛弦发觉了,瞬间俩人四目对视,不禁心跳加速。在这苦寒贫瘠的渭北高原,知青们苦中作乐,也只有烧酒和朦朦胧胧的爱情,能够抚慰他们苦寂的心灵了。
顾罡韬是最郁闷的,他想念父母,不知他们现在正在干什么,爸和妈还吵架吗?弟弟能不能帮助分担一些家务呢?当然他最牵挂的还是黛微,黛微妈妈刚刚去世,父亲身体又不好,所以她早早就回家了,这个春节对于黛微来说,除了伤痛,还能有什么快乐呢?
夜半时分,草料房里传出知青们的歌声,那歌声猛然听来调门不准,然而细细听去,又不能不令人黯然神伤:
茫茫的黄土坡,悠悠岁月过,孤独的老知青,命运太蹉跎。走不完的人生路,翻不完的山坡坡,路上洒下几颗泪,成了一首歌……
唱了一阵子歌,酒劲也过去了,大家又开始聊天,天南地北,神灵鬼怪,人人无拘无束,连辛弦也投入到这种神聊之中,说他爸爸刚转业那阵,工作单位离家有二十多里地,那时候她只有两岁,妈妈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爸爸不论下班多么晚,都要骑着自行车回家,回家的路上有一处乱坟岗。一天晚上,伸手不见五指,爸爸照例骑车经过乱坟岗,隐约听到有个女人在哭,朝前看去,不远处像是有一个穿白衣的女子。爸爸胆子大,停下车,打开手电筒照过去,只见路边坟头上坐着一个白衣人,一动不动,只有身子没有头,见到亮光,倏然就不见了。
听到这里,淘气喊了一声“妈呀”,就往男知青堆里扎。几个男知青也感到脊背发凉。齐浩楠看着辛弦,在酒精的作用下辛弦脸颊红扑扑的,眼睛放射出异样的光芒。今天的辛弦让他刮目相看,他所倾慕的这位女子,也并非总是那么一本正经啊!
七个年轻人一直聊到凌晨,听到公鸡第一声啼鸣,五个男知青跳下炕来,每人肘下夹一捆雷子炮走到漆黑的街巷里,借着纸烟头的亮光把炮捻子抠出来,点燃之后扔向漆黑的天空,先是炮捻子迸射出一串串火星,随即便是一声痛快淋漓的爆炸。五个人你扔一个他扔一个,清脆的爆炸声在暗夜中回荡,碎纸屑在寒冷的夜空飘飘摇摇落下,仿佛迎春的雪花……
大年初一一大早,妇女队长雨花就来到了饲养室,她拉着淘气和辛弦的手说,“今天到俺屋吃煮饺,吃完煮饺去给贺队长拜年。”
雨花家的大门屋门都贴着春联,院子扫得干干净净。雨花的丈夫老王是复转军人,在韩城煤矿当工人,见到知青,显然比乡下人多了一些话题,他先掏出一包三门峡香烟,每人让了一根。大孬见到“三门峡”,搓着双手喜笑颜开,尹松悄悄训斥道:“没出息样子!”
进到屋里,黄土地面打扫得一尘不染。里屋盘着一张大炕,占据了屋子的三分之二,炕上铺了一张崭新的土布床单,靠墙的炕面上用砖头砌成橱柜,一共两层,上层拉一块黑白相间的粗布帘子,下层有两床旧棉被和几件衣裳,整整齐齐叠放在一起。炕围子用新报纸贴了一周。淘气抱起巧巧,又说又笑。大孬双手插着袖筒,有些讨好地问:“雨花嫂,听说开春就给我们盖房子了,这事不会有啥闪失吧?”
“不会不会。”雨花微笑道,“还是你们洋学生厉害,哪像咱农民,支书不高兴了踢他几脚,他还笑呢!”
“那就不对,不论是谁,他敢踢我一脚,我就还他十脚!”尹松接茬道。
“你是知青,你们城里有人,毛主席给你们做主呢。农民能靠谁嘛,想打想骂由人家呢!”
“咱们不说这些,过年呢,要高高兴兴才是。”淘气说。
“就是就是。”雨花赶紧响应,“光顾了说话,赶紧上炕,我去沏茶。”
雨花微笑着把大家让到炕上,自己到厨房忙活去了。
春节过完,上工的钟声又在空旷的村口响起,社员们像往常一样来到老槐树下。贺队长派完活,特意留下知青传达了一个令人惊喜的消息:大队已经决定,由知青所在生产队挑头,除过上面的安置款,采取大队财务拨一点、生产队挤一点的办法,尽快解决知青的住房问题。
这个消息对于淘气来说,就像一团轻柔的云,载着她飘飘悠悠地升上蓝天。终于能够拥有自己的房子了!自从辛弦搬到学校,三五天也不回来一次,剩下自己,天天跟男知青混在一起,就隔了一道矮矮的短墙,时间长了,谁知道会有什么麻烦事,住的地方,可再不能含糊了。
想到此,她径直走到队长跟前,郑重其事地说:“贺队长,我不管你打算盖几间,必须保证有我一间。”
赵天星扑哧笑了,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尽说些冒傻气的话,哪怕只盖一间,男爷们住露天地里,也得让你住呀!”
贺队长捡起一个小木棒,示意大家蹲下,在地上比画起来:“地点选在原先磨豆腐的院子,隔三间房的计划不变,把大的一间隔成两小间,多添几个门窗就解决了。里面一小间是淘气的‘闺房’,姑娘家换衣服搞卫生也方便,炕盘得宽一些,辛弦回来也有地方住。两边的两大间,由五个男知青自找对象。”
大孬一听来了精神:“哎!老大,咱俩住一间,咋样?”
尹松哼了一声,冷冷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再胡说,还让你睡马号!”
赵天星也有点沉不住气了:“你们这俩一间,那俩一间,我住哪儿?”
齐浩楠朝淘气做了个鬼脸:“明摆着三间房六个人,平均一间房住两个,你挑吧。”
淘气听出齐浩楠的弦外之音,追上去用拳头敲打他的脊背:“你再胡说,再胡说!”
齐浩楠连连讨饶。顾罡韬一脸严肃地说:“刚才大队高音喇叭上喊了,要开始春耕了,咱这一大家子人,又马上面临乔迁之喜,总得坐在一起合计合计再做决定,是不是?”
赵天星情绪饱满地说:“咱们的男女比例是五比二,本来就狼多肉少,前些日子又抽走了辛弦,做饭洗衣的事肯定是淘气了。”
淘气瞪着他说:“你说话留点口德好不好,一样的话到你嘴里就变味。”
男知青们都笑了,淘气扭过脸去。顾罡韬指着赵天星道:“你长得人模狗样,咋一张嘴就胡说八道!不过话糙理端,天星的话还是有道理的。过去我们年幼无知,为鸡毛蒜皮的事也能打成血头狼,在姜沟这块地方,我们要是再不团结,让农民看知青的笑话就不好了。现在我提议,不管咱们以前谁看谁不顺眼,谁跟谁过不去,今天都一笔勾销!天星刚才是想让淘气今后给大伙搞后勤,说明他是动了脑筋的。咱队就剩这一个娘子军,选她做后勤部长最合适了。”
大伙异口同声表示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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