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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他也不管豫王能够接受几分,再次疾声道:“请殿下即刻遣员招取诸军总管兵符,更以王府亲事令!既已罢免行军长史裴思谅,天兵道旧令即需尽废,诸军之内唯殿下教令是命!诸军总管俱以亲事府典军当直营事,军机先掌,再更以诸率府行事!今天兵道诸军机人事仍于朝中总领,若河南乱制入军移命,则殿下权势尽去……”
眼见唐奉一神情严肃、语调急促,李成器一时间也是有些发慌,并不无迟疑道:“我现在仍非元储,擅作僭越,几人能从?况今群众俱知,若再……”
“天中道崩,岂是常情!殿下若不雄鸣此际,更待何时?诸员争论不足为计,唯诸在营总管,可以暗告都畿秘诰入此,使诸将急奉殿下南归继统!但得军机不失,余者俱是后计,若军机不密、则后计俱无!”
唐奉一一边说着,一边行至案前,抬手将刚刚摆设起来的秘器文物扫落,并继续疾声道:“臣为执笔,请殿下持符降命。另臣此番出行单于道,已募几州酋首可以暂作城傍守护,大军短日即可南行定势!”
唐奉一还在伏案拟令,而他归城的这一幕也落在了一些时流眼中。就在州府左南仓城中,已有十几人围聚于室,一个个都面色忧重。
“前日敬晖于营中接见张嘉贞,张嘉贞何人,诸位想必已知。雍王于河东诸州所布人事,张嘉贞便是领衔。其人并无朝职,却能受敬晖接见,意味着什么,想也不必多说。”
一众坐席里率先发言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名为崔挹,官职是随军的监察御史,新从汾州返回太原,将自己于汾州所见稍作讲述,然后便叹息道:“圣人既崩河南,雍王入朝掌国已是确凿无疑,诸位可以不必再存幻想。张嘉贞入说敬晖,若敬晖畏势倒戈,则天兵道归路已断……”
众人听到这话,也都暗叹一声,当中几人便下意识的望向席中一名老者。
老者名张循古,早在神都革命、雍王凶慑都畿的时候,张循古一家便与雍王积怨颇深,自身被流放安南,险些死于远乡,一直等到朝中开始清洗雍王势力,才得以归朝,此前在河北担任刺史,督运粮草来到太原。
见众人都望向自己,张循古忍不住冷哼一声,有些不悦的说道:“诸位无需如此望我,雍王用事向来威术专恃。向年已是桀骜难敌,如今趁虚入国,怕将更加的无人能制,将受迫害者,怕不能只我一人。”
听到张循古这么说,在场众人神情俱有几分不自然,作为联络人的崔挹便又开口说道:“在场诸位,俱我乡表名流,正因同忧此困,所以齐聚一堂。朝中袁中丞所计不成,以致雍王独大天中。此前还有权势约束,即便雍王逞凶,所害仅只在朝诸家。可如今,恐要延及乡土。诸位或许以为言有夸大,但如今河东诸家名门又有几户能从容于乡?”
唐家得国近百年,始终奉行重内轻外的策略,所以世道名流想要求得政治上的进步,往往都迁居两都。当然也并非所有名族都是如此选择,还是有一部分留守于乡土。
河北名族诸多,自然也就不乏名族留恋乡土而不重视朝廷所给与的名爵。在场众人,便多有此类。
他们或是因为势位不够显达而与雍王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矛盾,但雍王所奉行的一些政令策略却让他们颇有抵触,特别是有关乡势乡资的竞夺,天然的就让他们感到危险。
听到崔挹与张循古接连发声,众人也都各自发表自己的看法,但除了一些情绪上的担忧之外,并没有什么有价值、可实施的策略。
“如今天中、雍王虽权倾一时,但仍有多处无从涉及。河东因地近而乡势失守,但河北却少有其声迹传扬。且此前朝廷多有恩授方伯于河北,此俱雍王无从掌控之人事。袁中丞谋事不谨,害身害事,但如今仍有豫王……”
讲到这里,崔挹眸中精光闪烁:“豫王对雍王常有怨谤,且势力倾轧、彼此不能相容。裴思谅、唐奉一等立朝年久,无志于外,若得控领事机,则必谋导引豫王归国。裴思谅因言惹厌,已遭废事。唐奉一日前巡边,本就是为大军铺设后方,今既归来,一定会再议豫王归国。但豫王绝不可归!”
只要能将豫王留在北方,便等于掌握了一张政治牌。特别是在朝中大势崩坏,尚未有强权震慑四方的情况下,豫王这个身份简直是大有文章可作。所以将豫王留下来,对一群别有怀抱的人而言确有莫大的吸引力。
在确立了这样一个目标之后,接下来众人再作讨论时就顺畅得多了,并制定了一个先据河东、招聚河北的计划,并各自分派了一些任务。
在唐奉一的一番力劝之下,豫王李成器也终于意识到眼下的重点,取来掌军符令快速的在上署名,要将诸军总管招聚到城中再宣新令。
书令拟定之后,自有豫王亲事府诸员入内领命传达,唐奉一站在堂前交代一些细节事则,然而正在这时候,廊左突然飞来一支劲矢、直接掼入唐奉一胸膛中!
“保护豫王殿下!”
眼见唐奉一中箭而命丧当场,在场护卫们无不震惊有加,先将厅堂牢牢把守住,然后才又分遣员众们去擒杀袭击者。
袭击者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名为王同皎,是豫王府一名执杖亲事。在箭杀长史唐奉一之后,王同皎也并未逃离现场,身边自有数员持械与入前捉拿者短作对峙,王同皎仰头大吼道:“天子崩,豫王立!拥从大功,谁人不贪?内外勇壮广有,岂容巨贼一人贪夺!”
伴随着王同皎的吼叫声,庭院外便再次涌入数百披甲卒众,为首者正是崔挹等几人。控制住了庭院通道后,一众人便振臂大吼道:“请豫王出见!”
一片嘈杂人声中,李成器战战兢兢站在门后,壮着胆子向外吼叫道:“你等奉谁指令,竟要犯上作乱!”
“臣等渴于拥从大功,岂敢悖主作乱!圣人驾崩河南,宝位不容空悬,家国社稷、臣等元从前程,俱仰殿下一人!请殿下当堂相见,容臣等俯首进言!”
崔挹等人再次大声回应道,见豫王仍是不出,便又吼叫道:“今雍王专据两都,挟众弄威。殿下若与直争当下,能胜否?雍王用政苛猛,向无仁术感人,殿下与之争不能胜,非是智短力弱,唯因声势不聚。臣等志力投献,殿下倨而不见,是自绝于众、自弃于民?”
堂中李成器听到这话,默然片刻后才又回答道:“你等持械非礼、哗然号呼,谁人敢亲近?若真是诚意投献,先自弃刀剑兵刃!”
“高祖旧年龙兴太原,莫非也是以此逼勒元从?臣等生死不足计量,然若将奉大事之主不以雄壮示人,则意不能平!殿下将欲袖手待死,又或奋然效事祖宗,臣等恭待!雍王,大敌也,若无轻生乐死之志,臣等岂敢鸣此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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