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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乎没行李,见到岳父也是随身带来一大箱子年货,不由得与岳父会心一笑,两人自己到门口打车回家。梁父还戏称,家学渊源,都是疼太太的好丈夫。
宋运辉到锦云里,见到父亲与外公戴着老花镜严肃地对弈,都没空来理他们。母亲则是坐一边给可可打毛衣。宋引热火朝天地在电脑上面打游戏。见大家都有事做,他才放心。他也看得出梁思申一直约束着岳父岳母比较高的姿态,连他都有些替岳父岳母委屈,只好背后向他们赔礼道歉。一顿子见面寒暄下来,大家终于坐一起吃年夜饭。宋运辉和梁思申都感觉很好,终于春节可以都与父母在一起过。
但是,吃完饭后,宋引就一直黏着爸爸,爸爸走哪儿她跟哪儿。大家伙儿一起去院子里偷偷放小焰火的时候,宋引虽然喜欢,却悄悄拉爸爸到一边,问爸爸有了小弟弟还爱不爱她。宋运辉心疼,连忙将女儿抱起来一起放焰火。梁父不知就里,还戏言,女儿小的时候不趁机抱,大了就不让抱了。
一直等安顿下大家睡觉,小夫妻俩才呼出一口气,回自己房间。竟是比平日里在公司三头六臂还累。宋运辉抱着妻子,两人一起席地坐在儿子小床前看了会儿,终于得享两人时光。梁思申跳起身,去化妆柜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纸,回来将纸递给宋运辉:“你看看,这些都是你不在的时候人们送来礼品的记录。”
宋运辉粗粗看了一眼,就将单子放床头柜上,笑道:“我们今天哪有时间谈这些,回头我跟你说说都是些谁。”
“不是,我问你,你有没有回礼了?”
宋运辉意识到有问题,谨慎地道:“不大清楚,我明天再看看,今天很累,可可还会被我洗澡声音吵醒吗?”
“可可好像慢慢在度过不适应期,你关上门吧。嗯,用公款回礼?”
“这都是套路,你爸爸和我都是一样在做,相信你爸爸也是跟我一样已经尽量拒绝了。你喜欢我穿哪套睡衣?”
“你放在浴室的。”梁思申不再提起,她看得出宋运辉不想提。是,那是套路,她亲身经历了拒绝的艰难,能要宋运辉怎么办,可是她不喜欢。爸爸如此,她也不喜欢。可她了解爸爸和丈夫都是好人,都是她爱的人,因此才更无力。她现在工作也不得不面对请客送礼,对此现象很是深恶痛绝,每次送礼出去的时候,总是心里把对方腹诽一番,尤其是她的国外同事,都对此多有议论。可是,现在是她的爸爸和丈夫在收礼,不知道送礼的人怎么想他们俩,她不喜欢。
宋运辉躲在水龙头下想辙。起初他没在意,待到听出不对,已经看到梁思申眼睛里“我真厌恶”这四个字。他自然是避而不谈,免得言语冲突。洗澡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想到,别是梁思申引经据典告诉他的产后忧郁症吧,据说得专门找丈夫的茬。当时梁思申捧着一本书告诉他,产妇因为内分泌极大变动,性格怎么匪夷所思都是正常的,这个时候正是需要丈夫发扬大无畏爱心的时候。梁思申还告诉过他,怀孕期间她太过正常而放弃对他的修炼,肯定需要产后找补。当时宋运辉只当笑话听,这会儿有些哭笑不得地想,别真事前正常事后补吧。
宋运辉宁愿相信是这样,洗完澡出来就若无其事地吻了太太一下,抱她去浴室,把她关进里面。他自己看了会儿才刚从红皮老鼠状态进化过来的儿子,也亲了一下,躺回床上等儿子哭,知道小家伙几乎两小时一哭,比闹钟还守信,再过几分钟就该是哭的时间。果然,等梁思申出来,儿子在小床上开闹。两人好一顿安抚,才让儿子回头再睡。
梁思申面无表情地看丈夫替她把因喂奶而敞开的衣服拉好,疲倦地道:“我一辈子都没想过,我能那么邋遢。”
“没睡好比什么都摧残人。这几天趁我休息,你睡觉,我管着可可。”
“奶牛能睡吗?你带护照没,护照能去香港吗?这几天我想去香港买尿不湿和奶粉,需要挑夫一名,国内的进口货都不新鲜。”
“可以的,明天我查一下航班,找个当天去当天回的。”
“你看,你也监管着奶牛的自由行动吧。还有,我肥了,郁闷死了,衣服都穿不下,我要买衣服。嗯,睡觉,争取可可下一次闹的时候睡足力气。唉,我当初勇往直前地怀孕,肯定是对困难预估不足,年轻无知啊,上某人的当。”
宋运辉哭笑不得地看梁思申跌进被子里,闭目就睡,心想可别真的累出产后抑郁来,怎么没一句话是积极的。他跟着上床,将妻子搂进怀里,轻柔地道:“我说你听,睡着也行。你一直说你已经适应国内生活,我看你还没,你所受西方教育让你与国情格格不入。但如果你正经是外国人,你不会有那么多的心理冲击,反而可以冷眼旁观,将此当作一个经历,你却又是个爱国者……”
“算你对,每次看他们挑着眉毛议论,我心里光火。”
“这就是了,你一边为同胞辩论,一边就更生气同胞不争气,你却不想想里面的文化差异。换个角度说你十年前跟你外公打官司,这如果放到国内,够套上‘悍然’这个词。你外公在国外多年,算是司空见惯,因此现在可以跟你和睦相处。你说如果换作你爷爷,他还会不会接纳你?两国文化不同,观念有差异,你必须正视。再说礼物,初二我们得参加一个婚礼,你说婚礼上一下收进那么多红包,每个红包成百上千,这是不是集体行贿?可这是国情,睡着了?”
“没睡,郁闷得昏迷。”
宋运辉忍不住笑,又道:“既然都这样,你说我春节送礼还礼无数,你就是把我卖了都不够本,我还怎么做人?”
“我又没针对你,我烦这种情况——国情。”梁思申说到这儿,困意消退,“就算是国人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说什么当裤子都要帮朋友,可不能用公款啊。现在明明是公私不分,打着友情的幌子拉交情。可是你说得对,你作为当事者,那么劳苦功高才拿那么点工资,难道要你倾家荡产干革命?也不行。唔,死结。”
“你以前不是说要看到进步,变化要一步一步来?你好像最近情绪波动得厉害。要不我们去香港散散心,或者在香港住一晚。你才出月子,不能太动。”
“没法扔下一屋子老小啊。”
“呵呵,你闭上眼睛,我替你按摩。”
“你又不会。”
“试试嘛,总得让我有练手的地方。”
“不对,你哪儿学来的?”
“还不是你教的?闭上眼睛,乖。你不是说了吗,我这张扑克脸人见人愁,鬼见鬼愁,谁敢惹我。”
“对,大灰狼,你关灯,我现在很肥,你不许看。”
“别那么不自信,你很好,比以前每天饿饭时候更好。”
梁思申却不置信地又问:“以后有可可了,你会不会爱我少一点了?你以后进门会先要求看到我还是先看可可?”
“我比你更担心这问题。”
梁思申叽一声笑出来,这才乖乖闭上眼睛。宋运辉心说,果然是情绪变化很大,他还算是过来人,可他以前都没理会还有这么一茬。梁思申果然是雷东宝嘴里的妖精,专门克他的。从今天进门见梁思申贤良淑德,到关上卧室门她又慷慨激昂,让他都以为失宠,至现在才算是恢复过来一点感觉。他爱这个小妖精,他知道他的一缕魂魄牵在梁思申手心里,他早在某一天起,早已身不由己。
同是太太刚生育的难兄难弟,雷东宝的日子就惬意得多,但是遇到一年唯一的大年夜,他分身乏术。韦春红一早跟他讲明,年夜她一准去小雷家陪着雷母过,跟往常一样。雷母也一口咬死要韦春红来过春节,她好歹跟韦春红一起渡过雷东宝坐牢时期的那段难关,而今苟富贵,不相忘。雷东宝知道这事不妥,可又不能勉强老娘,只得让韦春红去,自己只有留在冯欣欣那儿过了个年夜。
冯欣欣转弯抹角得知原因,得意得不得了,虽然孩子初生,累得不行,可她有精力十足的母亲相帮,她自己也年轻精力足,大年夜雷东宝终于不用出去应酬喝酒,脑袋清清爽爽地跟她在一起,她就一直黏在雷东宝身边,逗得雷东宝心猿意马。雷东宝也好奇了,这人跟他的时候明明还是处女,现在哪儿来那么多花招,可他喜欢。毫无疑问的,年轻女子,即便是口气都是香的。
电视里热热闹闹演春晚,雷东宝认认真真看着热闹,时不时偷偷捏捏小妻子产后明显缩下去的腰。一会儿,冯欣欣附耳轻轻道:“明后天人家来你堂堂雷总裁家拜年,我们的客厅哪儿坐得下人。”
雷东宝笑道:“进不来的让门口排队。”
“我们换个房子吧,这儿太小,宝宝稍微长大点都没法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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