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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云回到饭店,见邓丽莎已在大堂候了多时。
两人仿佛是熟稔多年的老友,只管沉默着,仅靠眼神就能读懂彼此的意思。
回到房内,沈初云故作神情轻松的样子说结果不错,离婚应该是没问题的,只要放弃赡养费即可。
邓丽莎蹙了眉,道:“他明明是犯错的那一个,应当索赔才是。为什么中国女人要想逃脱错误的婚姻,就必定要以放弃自己的权益为交换呢?”
沈初云一面摘下耳环,一面从镜中望见她撅了嘴的样子,便就无奈地一笑,道:“以现在的法律,在离婚一方面仍然还不是完全地支持女性的正当权益。我知道你在替我鸣不平,可是我想……能把婚给离了就已经很难了,别的我也不奢求。况且我有手有脚的,我倒自认为比韩仲秋更能自立呢。”
“叫他们占那么大个便宜去,我总是替你不甘心。”邓丽莎很不服气一跺脚,要不是地毯够厚,只怕楼板都要被她踢穿了。
沈初云从酒柜里开了一瓶红酒,倒了一杯递过去,道:“不说我了,说说你吧。”说时,自己也斟了一杯,摇晃着酒杯,走到沙发上坐了,面带好奇的笑容,问道,“你和你的那位美术先生,怎么样了?”
“别提了,这是我家里人的圈套。”说起这个,邓丽莎就满心满肺的挫败感,抿了一口酒才道,“那个人根本不喜欢绘画,是我家里人精心设计好的。”
这转变显然有些让人转不过弯来,沈初云便问她:“那么……留洋的经历呢,他为人处世的态度是否文明呢?”
“这倒……是吧。”邓丽莎抓了抓头发,说得也不很肯定。她没有深入地调查过这些,因为在她看来已经没必要为这次充满算计的邂逅,去找什么挽回的理由了。
沈初云点点头,想到起先邓丽莎把那位男士说得很不错。这说明,除了爱好美术这一点是虚构的而外,相处过程中两个人之间也还是互相有吸引的。心中便揣着些劝慰的话要说,或者给对方一个机会,坏事也能变好事的。
旁观着她表情变化的邓丽莎,忙就抬起一手,做个拒绝的动作,道:“我知道你接下来要说什么话,无外乎是劝我世上没有绝对完美的人和事,不要过分地苛责。可是,我对这个人并不是失望在不完美,而是不诚实。我承认,一个错误的开始,未必注定了错误的结局,但我想,成功的概率也大不到哪里吧。而且我对爱情也不是追求完美,我是追求简单。我对于简单的追求,已经到了一纸婚书都不想要的地步,又怎么会容得下谎言呢?我想要遇到一个本真的灵魂,只要是真实的,不优秀也无妨。”
邓丽莎就是这样的,直接简单,好与坏之间泾渭分明。这也不是缺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勉强去说和一段当事人不接受的姻缘,其实是在浪费时间。热衷做媒的人,从某种意义上去看,都是些生活极度空虚无聊之人。
沈初云不是那样的人,所以只是颔首微笑,并不继续缠绕于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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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前台接进来一个重要电话。沈初云一听才知道,是韩延荪亲自打来的,务必要尽快单独见上一面。
韩延荪来时,较往日多了一根柺杖,脸色也有些苍白。
沈初云并不知道自己走后,韩延荪昏了过去。只道是儿女婚姻有了麻烦,精气神自然差了些,因此并不细细探问。
两人落座,韩延荪四处张望了一番。对于这间记在他账上的房间,向来是用来招呼外宾或重要客人落脚的,他自己甚至都未曾进来瞧过。今日来,竟是为了长子的婚变,着实让人预料不到。
沈初云对于这样一位犹如导师一般的公爹,心里有敬重亦有敬畏。想起韩延荪曾经畅想过,新时代的女子应当自食其力,不免就红了脸,讷讷道:“父亲,我问过前台这里住一晚怎么算钱,但是他们都不肯说……”
韩延荪听这话,想是她误会,便付之一笑,道:“都是记账的,账单向来也是送往衙门的。你猛可里一问,自然叫他们不知如何回应了。我方才倒不是在想这个,只是觉得世事就是这样有趣。我名下可用的东西,我自己未必享受过;我手里教导出的儿女,我自己却未必了解。”
沈初云附和着一笑,便就静默地低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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