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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熹一怔,突然挪开眼,似不忍对视,将视线看向她小腹。
“这孩子,还真是皮实。等他出来,看我不教训他。”
听他用这样清越的声音说到他们的孩子,谢青嬗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些血色,带笑看着宋熹,似要穿过他幽潭似的眼,看清他此刻心里所想——到底是他的孩儿,还是塞外雪白茫茫中,那一个根本就不属于他的女人?
然而,宋熹俊朗的容色中,并无情绪。
他尽责尽职地扶她回宫,唤了宫人前来为她御寒,泡热水。可把她安置好,看一眼窗外呼呼吹过的北风,沉默一刻,他就坐不住了,说有正事要做,脉脉温情地叮嘱了几句宫人,要他们照顾好皇后,就要离开。
“陛下——”谢青嬗咬住下唇,“再陪陪我一会,好吗?”
宋熹的双眸,比冬雪还要凉寒几分,眉凉的,眼凉的、嘴唇也是凉的,那两汪潋滟的波光中,荡出来的视线,没有一丝温度,哪怕他其实已经很努力为她蕴起一抹笑意。
“皇后,我尚有要事处理——”
看着他为难的脸,谢青嬗轻轻带笑。
“就一会,一会就好。我想和你说说话。”
她一瞬也不瞬盯着他,固执的样子,像一个要糖吃的孩子。
这么久以来,她其实难得这么任性。
可她的娇气,并没有让宋熹留下来。
他默叹一口气,返身回来,站在她的面前,抬了抬手,似想抚一下她的头发,可手伸到半途,又落下了,出口的声音,也满带疲惫。
“午后我还去京畿大营,你知晓的,朕要御驾亲征,要务繁急,实在陪不得你了。你若烦了,便差人唤了母后过来,陪你说说话,或去后院的温棚之中,赏一赏花草,逗一逗鸟儿,可好?”
“好吧。”谢青嬗点点头,强颜欢笑地凝视着他冷寂的眼,“可陛下,我头发乱了,你走之前,可不可以帮我梳一梳?”
梳头、画眉,乃夫妻闺房秘事,古时女子最喜为之。
但她含羞带怯的说了,宋熹的眉心,却拢起了一层轻波般的愁雾。
她看不穿,也看不透,却看得懂他的不愿与拒绝。
“我实在来不及了。”宋熹解释完,沉默一瞬,突然重重一叹,似乎不想再隐瞒那许多,索性坐了下来,“皇后,你怀着我的孩儿,我愿意好好待你,在我可以给你的范围之内,不论你要什么,做什么,我都可纵容于你,给予你最大的恩宠。然而——”
他幽眸微沉,眉头轻皱,似在笑,可神色,更像自苦。
“违心之事,朕办不到。”
违心?
梳一下头,又如何违心了?
一个男人,一个帝王,为了一个女人,何至如此?
想到他对墨九的好,想到他对墨九千方百计的保护,谢青嬗心里的恨意,几乎冲破了理智。可拳心微攥,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喉咙口像被什么猛兽咬出了,痛得窒息,却发不出一个音调。
沉吟良久,她才习惯地点头,对他微笑。
“那——陛下去吧。”
宋熹轻轻拥她一下,身影消失在了她的寝宫。
只余她一人,坐在那里,像一尊不会融化的冰雕。
“呵!”
轻轻的,她笑了。
“都说帝后恩爱。可不爱着么?”
此爱,非彼爱。
谢青嬗心里清楚,有恩,却无爱。
自从她怀上孩儿,他们就不曾有过床笫之欢。
他说太医嘱咐,怀了孩子得禁房事,可她哪有不知,他对她并不喜好?
于一个女子而言,没有比丈夫不愿与她行房更伤心之事了。
若说谢青嬗唯一的安慰,便是宋熹虽不与她行房,身边也无旁的妃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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