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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个延安府罢了,大惊小怪。”
赵性的脸上云淡风轻,但他拿着军报的手却微微颤抖,一千八百里江山啊!
从他登基以来,不过才六年而已,便已经收复河山一千八百里,虽梦中的燕云仍在辽国,汴梁也还在辽国。但如今的江山之大已不是建国之初可以比拟的了。
这是为丰功伟绩,足以载入史册。
曾经登基时割让土地的盟约上,签的是他赵性的名,他那时还是个傀儡皇帝,但那会儿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可能永远也洗刷不脱丧权辱国之骂名了。
可是如今,每年都有失落的江山复归,那种一雪前耻的痛快,非常人可能明白。
“官家,可奏报上说的是……借延安府而寻人,并非收归国土啊。”
突然,朝堂上一个声音显得非常突兀,百官看去却是一位穿着酱红色衣裳的翰林学士。
这突然而来的质问,让赵性挑起眼皮看了看他,轻声说道:“那依石卿之意呢?”
“奏报之上为借,古之君子者,以信而立。若称借为取,那岂不是辱了圣人的教诲?有借便是有还。”
这一番话把赵性气得七窍生烟,这人他娘的怎么胳膊肘往外拐?这种事能说是取的么?自然得说是借的,可是上头也没说借多久,只是说找到人为止啊。
这延安府中怎可能会找到大宋的使者?那“韩大人”都已经在京城落户修养了,延安府定然是找不到的。
“那依石卿之意,到时候我们应是主动归还延安府于西夏?”
赵性的质问,让整个朝堂上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好几个与这位石大人交好的同僚都在拉扯他的袖子,让他别再继续胡说八道了。
但这位石大人,人如其名,就如山中顽石一般,他站在朝堂之上,头一扬胸一挺,整个人显得大义凛然,身上仿佛有光。
“回官家,人中有君子,国中自是有君子,我大宋向来仁义宽宏,岂可因此事而沾沾自喜?既是借了,那等事了之后,无论是否找到那位使者,都该将延安府归还西夏。真英雄当在战场之上浴血刀锋,而非以这鸡鸣狗盗之术开疆拓土,若是如此终是乱了世间分寸,国将无信,德行败坏。”
好家伙,这人上来就给赵性扣了顶帽子,什么无信之君、德行败坏……
眼看着赵性本来还高高兴兴的样子,迅速垮塌成了一张铁青的脸,下头立刻有臣子往前一步走,抱拳而立道:“官家,臣不同意石大人之眼。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以纵横之术换取失地,既合兵法又合谋略,怎的就德行败坏了?”
“圣人曰,人无信而不利。人之如此,国何以堪?”
“那你的圣人是圣人,我兵家的圣人就不是圣人?”
眼下一场乱战即将开始,朝堂之中顷刻间便争执了起来,双方根据自己的论点各执一词,互不退让。
而此时,身为枢密使的左国公可全都看在了眼里,他对什么有信无信的事不在意,他只是知道如果今天宋北云在这,他非得上去大嘴巴子抽那个姓石的不可。
别说宋北云,他要不是碍于身份,恐怕得抡起袖子亲自下场抽人了。
左国公越听越烦躁,他侧过头看了一眼晏殊,却是发现晏殊眼观鼻鼻观心,一脸泰然自若的站在那里,似乎没有任何站队跟风之姿态。
左国公当时就明白了,这帮坏书生是打算将自己给推上去来终止这场乱斗。
但他偏不上,就等着。
不过现在看来,所有的老臣似乎都加入了这场纷争乱斗,可偏偏那些年轻人却一个个站定不动,仿佛无论怎么争都跟他们没关系一般。
果然是应了福王爷的那句话说的,这个时代开始变了,曾几何时年轻人都是人家使唤的枪,可现在使唤不动了,因为年轻人们开始动脑子了,开始变得一个比一个深沉如水、不动如山了。
而正因为年轻人的不动,那些老臣却反而要撸起袖子亲自操刀。
朝堂是个刻薄、绝情且残忍的地方,说的多便错的多,站在任何一队里都会导致被另外一队给记恨上,再加上那句流传千古的伴君如伴虎,不知道哪句话就会得罪到上头坐着的那位老虎。
不过总这么吵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终究是要有一个人来提出解决方案的。
那么这个人是谁,那可就是属于赵性的工作范围了,他需要一个能够靠得住、压得住的人来当这一把惊堂木。
“肃静!”
赵性一嗓子咳嗽后,旁边的内侍威严大喊了一声,满朝的争执便戛然而止,但气氛仍就压抑凝重。
“晏卿。”赵性抬起眼皮看了看晏殊:“朕方才见你一直未曾开言,恐是心中有话?”
晏殊眼皮子一抬,拿着笏板轻巧往前走了一步:“回官家,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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