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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君宜犹记得那是个爱穿浅红的女子,那时的赵西亭不过四品,尚君宜大胜归来封在三司,自此长住姚京。
尚勤鸣练就一身钻狗洞的本领,才七岁的尚婉见样学样跟在他后面离了家。
街上到处都是新鲜玩意,她身上的贵重东西被不坏好心的人顺了干净,尚婉晓得怕了,要去三司找他。官署的人都不认识她,尚君宜也正好不在。
尚婉哇的一声哭起来,爹爹的喊个不停。
官署里都是大老爷们,连侍从都是男的,一群人对着尚婉束手无策。
正好孙惠来给赵西亭送饭,听闻经过后主动揽下安抚她的差事。
尚婉很喜欢她,抱了会儿就不肯撒手。
孙惠只好留门房一道口信,将她带到赵西亭的值房。
恰好那日,官署里头院子开了大片花,引得狭蝶穿巡,霎是好看。
吃了糕点后,孙惠带着尚婉在院子里头扑蝶,两个人笑声连连。
赵西亭原想训斥她太吵,出来看了会儿后,隔着窗摊开笔墨,绘了如今挂在书房的那副扑蝶图,也成了孙惠唯一一张画像。
尚君宜没忍心说。
尚婉应该不记得孙惠了,她那时还很小。
但想这些又没什么意思,孙惠死了许久,尚婉也不在人世了。
尚君宜觉得,尚婉应该当时很喜欢她,她在家里从不要嬷嬷们抱。
“你不用多想。”赵西亭说:“只是替阿惠看她一眼。”
右相府门口罗雀,他居然还愿意来。
尚君宜长长一叹:“……她形容不大好,要不你上两柱香吧,也当全了尊夫人的心意。”
赵西亭笑了下没说话。
他在婉拒。
这份坚决让尚君宜心中几分唏嘘。
奉了半生的尊主弃他如敝履,斗了半生的宿敌对他怀敬意。
“不过。”赵西亭很自然地拿起桌上唯一一个手炉,问他:“你做了什么,惹得陛下如此动怒?”
尚君宜沉默了。
赵西亭:“不好说?”
尚君宜抬头,气势不弱:“你其实是为了问这个的吧?”
赵西亭轻笑:“只是有些兔死狐悲。”
尚君宜跟了他这么多年,陈照月是走狗,那他就是马前卒,徐舒剑锋所指之处,尚君宜不惜性命也要到达。如此忠心,为了魏武侯等人,纵他们踩踏尚君宜体面。
当官的人,最看重的就是体面。
“兔死狐悲?”尚君宜的眉头深深皱起,口吻中带着一丝奇异的自信:“陛下不会杀我。”
从伴读之时算起,他在他身边陪了四十余年,感情深厚,更何况尚君宜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更是他身后的世家。
就像赵西亭,他是寒门入仕的标志,自他之后尹朝广开科举,奉学识为贵,擢天下英才。
赵西亭把手炉塞回他手中,唇边勾起一丝冷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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