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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想来也是经常坐轿子出行的,从衙门到城门也没几步路,陈銮就跑得气喘吁吁,直到唐泛面前,才勉强挤出一脸笑容:“大人请留步!敢问大人可是左佥都御史唐泛?”
唐泛挑眉:“你是?”
陈銮忙拱手道:“下官吴江知县陈銮,拜见大人。”
唐泛似笑非笑:“陈县令,我既没有穿官袍,也没有表明身份,你何以那么肯定我就是唐泛,万一认错人,岂非闹了笑话?”
陈銮道:“大人龙章凤姿,仪表非凡,犹如鹤立鸡群,一望便知不是寻常百姓,下官听说朝廷要派下御史来巡查灾情,早早便嘱咐了城门士兵仔细留意,是以才能如此快地赶过来。”
他年纪不大,看上去只有三十开外,加上五官端正清隽,令人平添不少好感,是典型精明强干的青年官员形象。
虽说大明开国至今,科举制度早已发展成熟,寒门子弟也有中举当官的,但总体来说,出身优裕人家的子弟能够得到的资源更多,他们可以聘得名师,有长辈教导,可以进有名的书院,最后能够考中的几率自然也就要比普通子弟高得多。
像唐泛这样,虽然家道中落,但他总归还是大家出身,从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陈銮更不必说了,他的叔叔是南京户部尚书,他自己也在当官,这就说明陈家至不济起码也是个三代书香人家,很有可能还是官宦人家,这种情况在大明官场上比比皆是。
所以陈銮虽为七品县令,却有这般出众的气度,也就不奇怪了。
唐泛听了他这番解释,只是一笑,也不多话。
陈銮本已预料等着他诘问,没想到这位唐御史却是异常沉得住气,只得又开口道:“大人此行远道而来,下官自当倾力招待,不过去年吴江遭逢大灾,如今元气大伤,尚未恢复过来,若有怠慢之处,还请大人恕罪。”
唐泛颔首笑道:“无妨,你是东道主,自然由你作主。你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走。”
陈銮道:“那不如由下官先带大人去瞧瞧灾民的安置情况罢?”
唐泛挑眉。
他来到苏州之后碰到的三个人,苏州知府胡文藻避而不见,南直隶巡按御史杨济不在,眼下这位吴江知县,身处漩涡的中心,反倒主动提出要带唐泛去看灾民。
堂堂正正,毫无遮掩粉饰的意图。
唐泛与其四目相对,只见陈銮的眼神不避不闪,同样回望过来,露出微微一笑,带着询问之意。
七品知县与四品知府,似乎高下立见。
唐泛笑道:“那就请陈县令带路罢。”
陈銮:“唐大人请。”
陈銮带着唐泛等人来到城南,这里原本是一处荒废了的寺庙,现在被打扫干净,里面的佛像物事也一应被清理掉,改成一处善堂,原来的僧舍也都拆掉,用来安置更多的床铺。
自然,这些床铺都很简陋,只不过是草席铺在地上,然后人躺在上面,盖上一床被子罢了,不过对于那些原本无片瓦遮雨的灾民来说,现在这个能够遮风避雨,又能吃饱穿暖的地方,已经犹如天堂了。
唐泛他们过去的时候,正巧赶上午饭时分,粥水是由官府派人熬制好之后送过来的,灾民们排成长队,拿着碗等待轮到自己,并没有发生唐泛想象中那种嗷嗷待哺,哭天喊地的情形。
陈銮给唐泛解释道:“这粥是按照一天两顿派的,中午与晚上各一次,现在的灾民人数已经减少许多了,今年以来有不少人都开始陆续回家,所以现在秩序尚可,先前还发生过几回为了分到更多的粮食而抢夺伤人的事情。”
唐泛点点头,就着错身而过的灾民手中端着的碗望去,微微蹙眉:“这粥好像太稀了些?”
陈銮苦笑:“好教大人知道,如今县里的粮仓能拨出来的,下官都已经拨了,剩下的一些也已经作为税粮上交给南京那边了,县里现在的粮仓,其实早就搬空了,您若是不信,下官可以带您过去瞧瞧。”
唐泛没有与他说话,却拉了旁边路过一位老者询问:“这位老人家,你从何处来?”
老者抬头看见唐泛,又见到他身旁穿着官袍的陈銮,颤巍巍便要跪下行礼。
唐泛自然没让他这么干,一把就将人扶了起来:“老人家请勿多礼,你从何处而来?”
老者道:“小民自城外逃荒而来,多得本县老父母慈悲为怀,开城门放我们进来,使得我们有片瓦遮身,又不至于饿死,老父母在上,请受小民一拜!”
说罢纳头便拜。
陈銮微笑着扶起他:“老人家方才没听到唐大人说么,请勿多礼,此乃本县应该做的,既然身为父母官,就应该做我该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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