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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气一手叉腰,一手高高扬起,昂首挺胸地朗诵道:“同志,你去过黄河吗?你听到过它的怒吼吗?你听过船工的号子,你晓得茫茫的黄河滩有多少个生灵、多少宝藏?没有,肯定没有!”她神气十足地吼着,黛微笑得差点直不起腰来。
“行了,行了,快说过程吧,别陶醉了。”
“老同学,不是我激动。”淘气眼前又浮现出黄河滩那惊人的一幕,“要是你那天也身临其境,肯定比我还要激动一百倍。好了好了,天不早了,那群饿狼回来要是没饭吃,都能把我给撕了。”
“那好,我今天也跟你学两手。”
淘气麻利地取下方格围裙系在腰间,黛微给她当下手,剥葱洗菜。黛微望着淘气利落的动作,投去敬佩的目光。
“黛微呀,难怪人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前些日子,眼睁睁地望着缸里的粮食一截一截地下去,我急得直落泪。几个大小伙每天干着力气活,一点儿油水没有,粮食也跟不上,他们咋撑得住呀,这下子总算给我吃了定心丸,熬到新麦下来不成问题了。”
“有你这么会过日子的巧妇,是他们天大的福分呢!”黛微说。
“你不是讽刺人吧?人说有智者吃智,无智者吃力。你看人家弦子,才摸了几天锄把就去教书了,这就是人的命!”
正说着,淘气重重吸着鼻子,大声嚷道:“不好了,锅里没添水!”黛微手忙脚乱,揭起锅盖,抄起水瓢就要往锅里倒。
“不敢倒水!会把锅激炸的!”
“那咋办?”
“快!用抹布垫上,抬下来,凉一会儿就好了。”两人踮着脚尖,抬下冒烟的铁锅放在地上,笑得前仰后合。
“淘气,今天准备做几个菜?”
淘气胸有成竹地说:“本来只下点面条,炒一盘‘倒挂金钩’。你这稀客来了,就再做一个‘蚂蚁上树’。”
“你说慢点。”黛微纳闷地问,“啥叫‘倒挂金钩’,啥又叫‘蚂蚁上树’?”
淘气从锅台边端来擦洗得黑光泛亮的瓦盆,掀开盖子神秘兮兮地说:“瞧,这就是倒挂金钩。”
“哎呀,这不是豆芽吗?”
“全是雨花嫂教的。”淘气拿起一根葱,将葱皮一撸到底,微笑道:“你以为我这后勤部长就那么好当。这喂人不比喂牲口,给槽里拌些草料爱吃不吃的。咱们这群饿狼不好伺候,遇到合口的,往死里撑,碗一推还扯几嗓子;要是不对口味,嘴噘得能拴头驴。为这个‘吃’字,我可真没少淘神。”谈话间,她快捷灵巧地挪动着身子,眼看在这边品尝菜的味道,转眼又在案板上飞快地切几下菜。从身后望去,那样子不禁使人想起音乐会上的指挥,每一个动作都那么敏捷而准确。开始和面了。她的动作干净利索,把面团用盆子反扣在案板上以后,身上手上干干净净,几乎纤尘不染。在农村,这是检验女人能干不能干的标准。有的姑娘媳妇和二斤面会有二两沾在手上、盆上,而受人称赞的女人就讲究“三光”,和完了面,手光、盆光、案板光。
“真难为你了,淘气。”黛微拉着风箱说,“弦子常回来吗?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她了,一直想跟她聊聊。”
“才去的时候大概是嫌寂寞,最多两天就回来一次,我还过去陪过她两次。最近像是习惯了。”淘气忽然想起了什么,拍着脑门说,“要不是你提醒,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看你一惊一乍的,啥事这么神秘?”
淘气白了她一眼:“你那位吩咐我下午改善伙食,要给弦子送饭去。”
“好哇,干脆咱俩一块去。”黛微扬扬眉,“不知她这些天是胖了还是瘦了?”
“还是老样子,人家心态比我好。”淘气爽然一笑,学着顾罡韬瓮声瓮气的腔调说,“送饭的事你甭管,我自有安排!”
黛微笑道:“谁去不一样,又不是李铁梅去送密电码。”
“我想让天星去。”淘气说,“那家伙爱表现,要善于发挥他的特长,再说,我现在还能指挥动他。”
“要是浩楠呢?”
淘气怔了一下,黛微“啪哒啪哒”地拉着风箱,淘气立刻没了情绪:“反正我只管做好就行,管他谁送,不碍我的事!”
黛微咯咯地笑了:“你嘴上不管,心里也不管吗?淘气,咱俩关系亲如姐妹,我知道你心里想啥。能问你,自然就有问的道理。别看你脸上总是嘻嘻哈哈的,心里想啥只有你自己清楚。在咱这群男生眼里,你就像高高悬在他们脑门上的苹果,谁不垂涎?”
淘气稍稍有些得意:“哼!搞清楚了,我不是苹果,是核桃,谁要想……看我不硌掉他的狗牙!”
黛微审视着淘气:“有的事情不要想得太深,尤其是情感的事,顺其自然最好。心烦了就到我那儿待上几天,少你做一两顿饭也饿不死他们。”
黛微明白淘气倾心于齐浩楠,但是浩楠心里又只有辛弦,这些事情她比淘气明白,甚至可以说人人都知道辛弦跟浩楠迟早是一对,偏偏淘气不明白,正是所谓当事者迷。黛微不想让淘气的心固定在一个情感模式里,也不愿意看到赵天星趁虚而入,赵天星这个人,总而言之有点儿虚,靠不住,她要让淘气放开眼界,看到一片更广阔的天地。
刚停下风箱,出工的人吵吵嚷嚷就回来了。淘气情绪宛如平常,她清洗好两只饭盒,将做好的菜盛好,再放入饼子。做完这一切,她站在厨房门口,解下围裙,打打肩头上的烟灰,朝顾罡韬摆摆手,示意他来看看。顾罡韬会意地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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