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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这一批物资事关紧要,安北都护府也不敢怠慢,由都护府司马刘禺亲自负责押运。
刘禺一边顶着凛冽的寒风,一边两手握持着一张简陋的皮质草图,地图上的路线颇为简陋,还要搭配以旁注的地文特征才能确定前进的方向。
虽然已经北事数年,但这样长时间的野外行动还是让刘禺冻得手脚皲裂、冻疮密布。趁着队伍行入山谷、躲避狂风之际,刘禺有些吃力的攀至高处,极目眺望。
有随员递上来一盒膏脂,想要为刘禺涂抹在已经有化脓态势的手背上,却被他摆手制止了:“本非战卒,无需过分恤爱。到了前营便可傍火取暖,还是留给赴阵杀敌的手脚敷治。”
刘禺也并不是刻意的高风亮节,只因寒冻天气对将士伤损较战前估量更加严重。他们一行经过几个斥候前营,眼见到许多将士冻馁难以行动,也越发感觉到这一批物资的珍贵,实在容不得浪费。
眼下只需要再将物资送到前路一处营地中,他们此行任务便算是圆满完成。但是由于之前荒野迷途浪费了将近两天时间,而斥候前营又是随势而动,一旦期令错过再想寻找便难了。
尽管一路昼夜兼程、总算没有违期,但一场风暴袭来,却让在前营接收到的地貌情报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为了打探出前营最准确的位置,刘禺也在不断派遣小路人马沿途搜寻。
他一路行来,近两千战卒护卫,又沿途增补到其他斥候部伍,如今队伍中只剩下两百余战卒,此前又分批散出百十众,眼下护卫的力量已经到了极为危险的程度。
为了最大程度的隐匿行踪,一行人甚至不可生火取暖就炊,风干的胡饼硬邦邦的贴在前胸,几乎可以当作护心镜来使用,进食也成了一份折磨,粗糙的饼屑如砂砾一般划破了口舌。
随从的甲兵们自有荣誉感与责任感,对此困境尚能忍受,那些征召的役卒们则就不免抱怨连连。为了鼓舞士气,刘禺一边啃着干饼,一边拖着疲惫的身体在车驾间行走,一路行程下来,他已经将所有人名号记在心里,用他们各自愿景一遍遍的述说打气。
尽管已经极为小心,但当队伍休息完毕、继续上路时,前行未久,视野中便出现了一队十几名的突厥骑士。眼见到将士们即刻上马追截包抄,却因马力未逮、仍被几名突厥骑士走脱,刘禺不由得长叹一声,摆手喝令道:“返回山谷、据守待援!”
他们一行人刚刚返回山谷未久,山谷外便响起了绵延急促的马蹄声,足有上千名的突厥骑众出现在了山谷外。
眼见敌众汹涌,队伍中顿时哀声不断,率队兵长清点了一下弓箭物资储备,入前提议道:“府君,弃车绕走罢!此处谷阔陂缓,不耐坚守,强留于此,恐人物俱失……”
刘禺也知兵长提议有道理,但却实在舍不得将这些物资丢弃。若是别的物品,还能绕走聚众期待夺回,可是这些膏脂药品只需付之一炬,即便再杀回来也于事无补了。
“你且引众登高、烽火传讯,我并诸卒据车设阵待援!”
略作沉吟后,刘禺还是不放心将这些物资遗留在此,决定在此死守,见兵长还待劝言便正色道:“不要再浪费时间!前营既曾设左近,虽有进退,必也不远。我等只需据守短时,必有援至!”
这话虽然也有一定的道理,但若烽烟燃起,引来的敌我军众多寡终究不好判断。前营弃此而走,除非是正面战场上有了极大的突破推进,否则极有可能是暂避锋芒。一旦敌众蜂拥而至,即便左近有援,怕也要做战略性的放弃。
但见刘禺仍是执意如此,兵长也只能咬牙叉手道:“府君保重!此阵之后若得双归,不醉不散!”
说完这话,兵长便率引几十员兵卒与脚力仍健的战马,携带一些弓箭器械和烽火燃料直向左近山坡奔走而去。
刘禺忙碌的指挥其余卒众们将车驾勾连环设,并分发弓刀器械,眼见役卒们全是惊惧惶恐,他蹲在阵中燃烧起的篝火旁,掏出干硬的胡饼在侧烘烤,并长笑道:“与其忧惧待死,不如趁暇温热饱餐!校尉已将名簿携走,即便我等俱亡此阵,朝廷也绝不会抹杀这一份没阵之烈!性命典卖于此,父母妻儿受惠于后,人生得无遗憾,死又何惧?”
众人听到这话,情绪稍作镇定,但却有一名胡人壮汉指着刘禺破口大骂道:“老子不是入籍户丁,死又无亲受惠!贼官平日言辞体面,遇敌便作颓声,弓刀在手,直拼活命!杀一不亏,杀二有赚!”
突厥敌众来势迅猛,抵达山谷外后略作查探,便径直向谷内车阵发起了冲锋,道路虽然不及平野坦荡,但也不能阻止铁蹄驰骋。
迎接他们的自是一番迅猛箭矢,但阵内役卒们终究不是训练有素的精兵,把握不住射箭的时机,未待贼入射程之内,箭矢已经抛射出去,看起来虽仍不失威猛,但杀敌却是寥寥。
一番冲击虽然未至极近,但突厥骑众们已经看出阵内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心态不免更加放松。前阵骑众稍作徘徊游移,继而便又策马环奔,一边欺近,一边引弓还射。
“射马、射马,不要射人!”
眼见来犯之敌甲护精良,纵有流矢及体也难成伤害,刘禺便喊叫提醒,并引弓示范。他虽然不是在营典兵的武官,但弓马技艺也颇纯熟,一箭射出直中马腹,对面骑士应声而倒。
阵内役卒们见状自是连连叫好,但刘禺却苦笑一声,将被弓弦割破的冻肿手指捂在前甲,触手的冰冷让伤口麻痹凝固起来,只是麻木的指节已经难再引射。
阵内弓弩的反击虽给阵外突厥骑兵们造成了些许伤损困扰,但却并不持久,几番试探佯攻后,阵内已经少有箭矢再射出。
眼见这一幕,突厥队伍中便响起了发动进攻的号角声,一群武卒们如狼似虎的欺近待杀。但唐军的车阵并非虚设,外置悬挂的锋刺让他们难作攀爬,一俟下马欺近,内里便有长矛如蛇信子一般刺出,直将人穿透当场!
“强攻、强攻!这只唐军杂部,战力低下,车中必有重货,破阵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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