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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王眉目一挑:“什么冲突?”
贺兰将事情细细回禀一遍,长平王半晌不语,最终笑了笑:“好烈的性子。”又道,“功勋卓著的襄国侯爷竟然满街找大夫,呵,他不曾递牌子请御医么?”
“不曾。”
“他这胆子真是小得可怜。”长平王随口评价一句,用杯盏敲了敲竹榻,思量片刻,点头笑道,“行事没有章程已是无谋,再加上胆小如鼠,父皇的疑心也该淡了。”
贺兰皱眉思索,“王爷是说接下来……”
“接下来该是他襄国侯家风光无限的时候了。”长平王坐直了身子,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随手丢了玉盏在地,突然叹一口气,“他越是风光,我越是不能啊。”
贺兰没明白这“不能”是什么意思,却也不敢多问,长平王挥手遣退了他:“去吧,蓝夫人那里有了消息只管来报,无论何时。”
贺兰躬身而退,须臾转过廊角不见了。乐伎们一曲奏毕,再开一曲,却是《关雎》。长平王一皱眉:“都下去。”
乐声戛然而止,少女们抱着乐器匆匆退下,不敢多留。佟秋雁乍着胆子试探相问:“王爷您……可是要歇了?”
长平王状若未闻,默默盯着凉棚下悬挂的四角流苏宫灯出神。远方天际一声闷雷清晰传了过来,风卷落红,雨点滴滴终是洒落在地。
噼噼啪啪的雨声响在凉棚顶端,长平王抬头看了看,和衣倒在榻上。
“王爷?”佟秋雁开口。
“你也下去。”
长平王闭了眼,听着雨打竹帘稀稀落落,就这么睡了。
……
池水胡同蓝家小院,第一颗雨点滴落在地的时候,如瑾叫了何刚退回廊下,“别淋雨。”
何刚感激躬身:“多谢姑娘体恤。”
“这点事算什么体恤,好好跟着姑娘做事,以后好处多着呢。”碧桃在一旁说道。
何刚没答言,如瑾制止了碧桃,只道:“他不是只看好处的人,否则今夜也不必在这里了。”
何刚看看如瑾,又守礼别开了眼,闷声道:“姑娘慧眼。”
碧桃朝他皱眉,欲待要教训他无礼,看了看如瑾脸色,终究没敢开口。如瑾再一次问道:“什么时辰了。”
碧桃掀帘看了看屋中铜漏,回说:“差一刻丑末。”
“快两个时辰了。”如瑾盯着屋中灯火,焦虑无比。从凌慎之开始施针已经过去这样久,却依然没有结果,孙妈妈又带了飞云进去帮手,还是不顶用么?檐下噼噼啪啪落着雨,听在耳中,只让她更加烦躁。
“姑娘别着急,凌先生做事有分寸,他说能救就一定能。”碧桃轻声安慰。
如瑾怎能不急,看着母亲房间的窗子只不出声。窗棂上是绵延不断的万字曲水纹样,寓意着吉祥不断,福寿绵长,可也只不过是图个安慰罢了,若真能延福纳吉,为何窗内之事如此凶险难料?
雨声淅沥不停,却总是稀疏模样,也不曾下大,更让人烦闷。如瑾只觉得这场雨缠绵得让人头疼,这个夜也是那样的长,长的让人以为天永远不会亮。
“姑娘!”孙妈妈从屋里匆匆而出。
“怎样?”如瑾声音发涩。
“成了!成了!凌先生说可以了!”孙妈妈一脸喜气,几句简短的话听在如瑾耳中却如天籁奏鸣。
她抬脚就朝屋里冲,进了堂屋却恍觉自己手中还握着带血的尖刀,忙忙丢到屋外,提着裙子朝内室跑去。
“母亲!”如瑾扑到床前,秦氏却仍然闭目未醒,妆花蓝锦的绣被盖在她身上,被子似乎太大了,衬得她那样瘦小。
如瑾抚着母亲苍白的脸,转头去找凌慎之,“先生,可以了么?母亲她怎地还在昏睡?”
凌慎之额头有汗,一袭本是洁净的青衫沾着血迹,眼窝有些青,下巴上也透着点点胡茬,显是累倒了极点。然而他的双眼依旧干净澄澈,看住如瑾包着白纱的脖颈,以及她衣领上染了鲜血的披叶兰,眸底闪过一丝触动。
“针已施完,且待上一个时辰,若无有漏血出现,那便是切实保住了。”他温和作答,又解释道,“夫人腹痛时候过长,失血疲倦,一时难以醒来,且喂些温补的汤水给她。我再去开个固本养气的方子,尽快煎好请夫人服下便是。”
如瑾感激不尽:“有劳先生。”
凌慎之道:“小姐以命护母,我做这些又算什么。”
他转身离开内室,如瑾回头握住秦氏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母亲,您好好歇着,什么事都没有,女儿陪着您呢。”
一个时辰……如瑾叫人拿了滴漏进来,亲自看着那水滴一点点朝下淌落,紧张而焦虑地等待着。丫鬟们早已拿了染血的被褥下去,秦氏身下铺着雪里的新褥子,如瑾每隔一会就轻轻掀开被子去看一看,见没有血色浸出才能放心。
汤水和药汁先后来了,如瑾亲自拿着羹匙喂进秦氏口中,秦氏昏睡之中不能自动吞咽,一碗汤喂下去洒落的就有大半。如瑾不厌其烦的喂了一口又一口,一边拿帕子擦拭洒下的汤汁。
滴漏内水珠又掉了一滴,啪的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如瑾却第一时间听到,转头看了看,脸上顿现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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