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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姨娘在一旁听了一会,只提了一件:“太太,姑娘,容我说一句,别的我都不担心,就怕老太太跟咱们这边过不去。听她老人家刚才的话音,似乎是有些误会了,将家里乱事怪责到咱们头上。”
如瑾道:“这也是情有可原的。祖母她毕竟糊涂了许多日,没曾亲身经历这些事情,待到如今清醒了,一看家里成了这样哪有不忧心的,会迁怒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咱们倒是不必紧张,毕竟源头是由东府而起。她老人家要说点什么发泄由她去,咱们听着就是。”
秦氏听完这一番对答,不由点了点头,感叹道:“老太太毕竟心疼的是侯爷两兄弟,见着儿子们闹成这样,迁怒儿媳也是必然的,疑心是儿媳妇暗地动手脚,才让亲兄弟反目成仇。”
“自然是儿媳妇动手脚,但却不是母亲您,而是我那好婶娘。总之这事咱不用理会就是了,由着她老人家自己处置去。只是有一样,她刚刚清醒,这样劳神伤心怕会损了身体,需得嘱咐身边人好好照顾着。”
如瑾惦记着内室里躺着的丫鬟,见母亲安心不虑了,就要转进去看顾青苹,劝着秦氏回房休息去。秦氏打发孙妈妈去叮嘱吉祥如意小心伺候老太太,和女儿一起回了内室,只道:“我不累呢,在哪里都是歇着,我就跟你一块守着这孩子,到底看着她醒了我才能放心。”
青苹脸色苍白躺在床上,依然未曾醒转,昏迷中不时皱起眉头似是疼得厉害。寒芳进来在床边伺候着她,给她擦汗喂水,不时查看一下伤口。
如瑾陪着母亲坐在一旁,静静守着,屋中一时静谧无声。
事发之前如瑾本在躺着休息,身上还因月事难受着,闹腾了这半日,又惊又急的,连带着思量老太太的行事又伤神,当时还能撑着,此时稍稍一松下来,坐在那里就觉得头晕气虚,腰上十分酸疼,腹部也寒凉着隐隐作痛。
秦氏很快发现女儿脸色不好,忙问:“你怎么了,可是惊着了?”问完又想起如瑾正在小日子当中,不免心疼,“这种时候最怕折腾劳神,真是的,怎就出了这种事。”忙叫丫鬟拿了毯子过来给如瑾盖在下身,又重新灌了滚热的汤婆子进来让她捂着肚子。
如瑾后背也垫了两个软软的背枕,缓解腰上酸痛,抱着汤媪坐了一会方才觉得好些,笑向母亲点了点头:“没事的,您不用担心,倒是您该小心别累着。”
秦氏摸摸她头发,柔声道:“靠着眯一会吧,等青苹醒了我叫你起来。”
如瑾便闭了眼睛,歪在软枕上,坐在椅上假寐。其实却是未曾睡着的,合上眼,还是思虑着家中事情。方才虽然用各种理由安慰了秦氏等人宽心,但对于老太太的举动她仍然有所担忧。
老太太到底要怎样行事呢?想起吉祥掏出来的药粉她就觉得不安,恐怕老人家一时急怒之下做出不好的事情来。而临走时老太太提起蓝如琦又是因为什么,这丫头不声不响的,家里连番有事她也不往前凑,整日就是在房里待着,但愿老太太只是见她安静一时提起的,不要因为别事才好……
……
京都里头最热闹的几条街市,每日都是人来人往,繁华昌荣,店铺鳞次栉比的沿着宽敞道路延伸出去,老远都望不到头。
蓝泯惯常喜欢在街上逛,或者骑马,或者走路,怎么舒坦怎么来。但这一日带着随从出来,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沿街乱晃,而是急匆匆直奔了一间有名的金玉铺子。
迎客的伙计见他穿得体面,笑呵呵将人接了进去,蓝泯没听伙计胡扯,直接去柜上指了一套六棱草兽酒器,“将这个用鲜亮盒子盛了,给老爷我包起来,快点。”
坐堂的掌柜赶紧笑着招呼伙计去收拾,眼珠一转,朝蓝泯躬身笑道:“承蒙老爷惠顾,这套酒器是咱们店里顶尖师傅打制的新款,老爷真有眼光。不瞒您说,上次一位老主顾来,身上银钱没带够咱们都没敢给他优惠,实在是东西太好,少一两都对不起这个器形。”
蓝泯脸色不悦,冷哼道:“少跟我装腔作势,老爷我不少你一文钱,实说吧,多少银子能卖。”
掌柜抱拳:“都是十成十的足金,老爷定然识货,所以价钱么,这个数。”掌柜的伸出三个指头。
蓝泯身后长随瞪眼睛:“诓谁呢,那一整套东西也不够百两金,你却敢要三千两银子!”
“小哥这话说得有趣,要是换金子您直接跟人换去,何必到金玉铺子里来呢。咱做的又不是金银兑换的买卖,难道东西有多重就跟您兑多少银子不成?”掌柜的笑着指了指门外牌匾,“咱家的字号全京城谁人不知,出了这个门,您再找不到跟这里一样的款式,您不妨出去打听打听,高门贵户里许多人家都用的是咱家器物,三千两银子实在不亏。”
这话面上客气,配着掌柜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就有了夹枪带棒的意味。蓝泯脸色呵斥了长随一句:“不懂别乱说话!”
伙计已经包了酒器收拾妥当,掌柜的接在手中,笑眯眯看着蓝泯。蓝泯从袋里掏出三张银票甩在柜上,掌柜的拿过来细细看了几眼,脸上笑容彻底绽放了,恭恭敬敬将盛了锦盒的包裹双手递上。
蓝泯回身便走,长随赶紧上前接了包裹匆匆跟出去。到了店铺外头,走出了两个街口之外,蓝泯脸上的怒意还未曾消退。眼看着出了闹市挤挤挨挨的人群,他翻身上马一甩鞭子,驱着坐骑快步前奔。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等老爷发达了,满京城里看你们还敢不敢小觑我,老爷我登谁家的门,谁就得给我点头哈腰伺候着!”
他带怒策马在街上跑着,惹得行人纷纷避让不迭,还差点踢翻了两个路边摊子,一路而去,身后行人纷纷戳他脊梁骨。
就这么一直到了长平王府附近的街道上,眼看着就要进了府第范围,遥遥已经可以看见有披甲的兵卒在路口巡逻,蓝泯这才勒缰停住了马,挂了鞭子,翻身下马。后头随从们纷纷赶上来,跟在他身后探头向前张望。
虽然曾经进京许多次,但这里蓝泯却也没来过,皇族地盘,寻常人没事不会轻易接近,以免不小心惹祸上身。如今站在这里,遥遥看着前头肃静宽阔的青石大路,看着高高院墙里隐约露出的轩昂楼阁,蓝泯不觉心生向往,隐约有了一种错觉,似乎那里头正住着他的女儿,而他此来就是以岳家的身份前来探望。
这想法不禁让他十分兴奋,刚才在金玉铺子里惹下的闷气也顿时散了,挺了挺胸膛,满面期待的就朝前方行去。只消转过前头的路口,就是王府正门的街道了,他袖中笼着给兵卒和门房们的见面礼,都是金贵玩意。
然而这里才走了几步,前头路口处的兵卒们却齐齐停了巡逻,矮身参拜了下去。蓝泯猛然一惊,难道是长平王心有所感,竟然也恰恰出府么?
却见两队持枪甲兵从街口转出来,队列严整,甲胄鲜亮,隔得老远就让蓝泯感受到了肃穆之气。他连忙带着随从们牵马退到墙边,以免挡了人家的路,刚到墙根站好了,前头甲兵之后转过一辆明黄穹顶的四轮马车,一水的枣红色高头大马拉辕,连马蹄踏下的声音都是齐整的。
蓝泯心中兴奋与惊疑交加着,眼睛骤亮。车顶敢用明黄颜色的,普天之下也就那么两尊,地位比长平王还要高,他暗忖自己这是走了什么运,竟然误打误撞的迎面碰见。
二话不说,前头马车还有老远,他这里已经带人跪下了,恭恭敬敬迎候在墙边,心中不住默默念佛,只求那马车里的人能注意到他。
十丈,五丈,两丈,一丈……
甲兵路过蓝泯的身边一直前行,马蹄声声已至近前,车轮辘辘碾在青石路上,蓝泯却感觉是碾在自己心头,每一声都碾压出一滩血来。
“怎么还不停,就要过去了吗,难道不会注意我吗,不屑于理会我么?”他嘴唇扇动着无声嘟囔。
几匹高头大马踏过前头去了,车轮子也从他低垂的视野里碾过,他看到了车后甲兵的靴子。
唉!罢了!就当没这回事吧。蓝泯心中滴血,无声长叹。总之也没什么损失,等这队车驾过去,他再直接去长平王府拜门就是。
他膝盖微动,已经有了起身的准备,不料须臾之间那车轮声和马蹄声,以及甲兵皮靴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全都停了下来,四周出现了让他恍惚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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