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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相对的刹那,墨九是尴尬的。
这尴尬不仅来自于有一个从天而降的姐姐,还来自于原本认定的钜子身份似乎成了一个美丽的误会。
从方姬然的出现开始,这里的每一个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异样,笑话的,奚落的,尤其把她当傻子的……虽然她反正傻习惯了,可以装着看不懂。但方姬然直接唤了她,她又当如何?
按理墨九当叫她一声“姐姐”。
可她唤不出来。虽然都说方姬然与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可于她而言,她依旧只是一个陌生人。
于是她皱眉,装傻到底:“我不识得你。”
方姬然怔了怔,对她笑,“小九,我是你姐姐。”
墨九摇摇头,“我没有姐姐。”
也许是墨妄与方姬然谈过墨九的情况,她知晓墨九脑子有过问题,定定看着她满是红斑却懵懂的面孔,只得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墨九闲闲把玩着茶盏,继续旁观。
至化帝给墨家新钜子看了座,便是认定了方姬然的身份,可这暖阁里不仅有萧乾的人,还有谢忱的党羽。虽然谢忱被墨九气得提前离席,去太医院报道了,可他的党羽又怎能容忍萧乾轻易过关?这一天是他们等了许久的,他们与谢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萧乾得势,跑不了谢忱,也跑不了他们。
席上两名文官模样的家伙互望一眼,那留着山羊须又喜多嘴的大理寺卿吴承弼便开了口,“左执事,容我多问一句,既然你的师父,也就是这位墨家新钜子的养父是前任执事,就应当知晓钜子命格,可新钜子都被人送入家里了,他却不闻不问二十多年?”
墨妄微微欠身,朝他一笑,“实不相瞒,家师卸任已久,确实不知钜子命格。而我虽然知晓,可事涉墨家机密,家师已卸任,我便没有告诉他的道理。”
这个回答很巧妙。
说到底是墨家内部的事,谁也不知真假,王承弼抓不到墨妄的小辫子,又换了一个问题。
“那容我再冒昧问一句,你说家人都以为这位新钜子已故去,这关键时候,又是如何死而复生的?左执事可不要以为随便找一个人出来,编一个故事,就可以让人相信……错认钜子事小,把真正的钜子埋没了,事就大了。”
他话里话外全是暗示,还若有若无地瞄了墨九一眼,意指萧乾与墨妄等人串通好弄一个假钜子出来糊涂皇帝,想以假乱真。
人的情绪与思维容易被人带动。
有一个人提出质疑,皇帝也会质疑。
墨妄看至化帝眉头略微一皱,心里就明白了……自古帝王总多疑,若不说清楚此事,估计皇帝那关不好过。
他与萧乾交换了一个眼神,缓了一口气,笑道:“此事原本是师妹的私事,我做师兄的不便多嘴,但王大人心里有疑,我若不辩,就徒留话柄了……”
顿一下,他又看一眼方姬然,“师妹你看?”
方姬然声音哑哑的,似乎有气无力,但每一个字都很淡定:“事无不可对人言,师兄但讲无妨。”
“好。”墨妄看向众人,斟酌一下,把事情说得极为简略,“师妹当年曾与一男子相恋,后生变故,她心灰意冷,几欲轻生,幸得萧使君相救,方才得以活命。这三年来,她一直隐居世外,不曾与家人联系,若非师妹的弟弟姬辰在萧府闹事,我与方家人都不知师妹尚在人事。”
说到这里,似乎接下来的话是专程为了向墨九解惑,墨妄把目光望向了墨九,语气沉重了几分。
“那一日,我在萧府接到姬辰,为解去这小子对萧府的误会,萧使君让人领我们去见到了尚在人事的师妹。姐弟二人相见,抱头痛哭一场,说起三年来的事,师妹得知家中二老为她之事,身体染恙,三年未愈,已不久于人世,这才随了我们再回方家。我师父和师娘见到‘死而复生’的女儿,生恐自己将不久于人世,这才把成年往事说与师妹,又拿出藏在家中这一张写着生辰八字的白布条。尔后我才得以知晓个中隐密……”
他隐去了方姬然与萧长嗣的那一段故事,可墨九大抵还是听明白了。这方姬然与萧大郎之间发生了一些事,导致她痛不欲生,然后轻生时被萧六郎所救,一直隐世而居……她这一隐世,导致萧大郎也隐病而居,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萧六郎又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
还有,到底什么事让方姬然痛不欲生?
她有疑惑,那王大人疑惑更深。
他哼一声,望向听自己故事也静默不语的方姬然,冷言冷语道:“方钜子既然与墨氏九儿是亲姐妹,左执事又说你两个长得极像,为何不肯取下帷帽?只一看,不就都明白了吗?”
这做官的人,说话就是会抓重点。
其实墨妄与萧乾的话是不是在说谎,只要让方姬然取下帷帽看上一眼,就可以一清二楚了。她始终不肯揭开帷帽,给人的错觉就是在欲盖弥彰。
墨九微微眯起了双眼。
其实她与他们一样,都好奇方姬然的长相是不是真的与她一样。虽然墨九这会红着一张全,可五官还是很清楚的,但凡真的一模一样,绝对不会认不出来。
然而,墨妄望了方姬然一眼,却拒绝了:“王大人,女子闺颜,怕是不便示人……”
“师兄!”方姬然突地出了声,幽幽一叹,“既然王大人想看,便给她看吧。”
这一番,不取帷帽恐怕过不了关。
可墨妄仍旧不愿,眉头深皱,“师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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